心里骂着,脸上还是要显出几分忧心:“李兄,你这可是醉了?怎会如此?喝酒的可是在下啊!”
李孚如看着他醉眼朦胧地傻笑两声,手一松、脑袋一歪,竟靠在长随身上呼呼睡了过去。
对面的男人脸上神情微微一松,放心地把酒囊放下,默默地舒了口心里快要喷出来的黑煞郁气,一双鹰眼盯向了李孚如身后的长随。
东拉西扯了半天,姓李的说出来的话看似有用,算来算去却半点真正用得上的都没有!什么当地士绅!白长了一张白脸,学了一副扭扭捏捏的斯文强调,内里整个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时间不早了,拿刀直接审一审这个长随,若还没用,就直接杀埋了这一对主仆了事!
长随似乎完全没注意对面人气质的蜕变,只顾着扶着自家喝醉成一滩泥的老爷,埋怨地嘀咕:“都说了我家老爷饮不得酒,闻酒也会醉,您可倒好,非让他闻了这么久!”
长随扶着自家老爷为难:“如今马也上不得,我一个人背也背不动,这可如何是好?天都快黑了,老爷还不回转,家里人一定会派人出来找。找不到,又得求兵爷们满山遍野地不得消停!”
男人已经悄悄地抬起手,商队的人不动声色地包围了上来。听了长随的话,男人的手顿时一停:“你家老爷……跟西北军有交情?”刚才怎么没说?看来这书生还有点脑子,到底还知道对面坐的是陌生人。
但也就是这样,主人不说的事儿,仆人说出来才可信不是吗?而且,这个仆人看起来甚是没人品。嗯,浅薄,没什么脑子。
仿佛印证瘦高男人的猜测,长随抱怨地瞄那男人一眼,然后比他的主人还傲娇地一撇头:“咱们老爷虽攀不上拓跋将军,但跟别的将军可不是一般的交情,要不然,你见谁家能在大营跟前修别院的?切!真是没见识!”
商队的人脸上纷纷露出隐隐的异色,男人眼睛一亮,笑着拱手陪罪:“是在下的错!……既是在下的错,还请这位兄台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如何?我们商队有车马,在下这就送你们回去,一直送回家,再卸下一些货物赔罪,你看可好?”
商队的人悄悄对视着,一个个乖乖地垂下了手,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
长随神色明显欣喜,却还知道拿架子,没立刻应下,而是倨傲地环视了商队的人一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是没地方投宿了吧?哼,好好腾出一架最好的马车给我们老爷,若是伺候得好,看在你们还有眼色的份上,就让你们借宿一宿也无妨!”
面对这么狗仗人势、比主子还嚣张的仆人,整个商队的人都想糊他一脸人血!
瘦高男人却放下了心,笑容越发恭谦:“那,是在下等人有幸了!”
山路崎岖,天色已晚,马车稍微走快就会颠簸。嚣张的长随半点委屈都不受,马儿一跑快了就嚷嚷,仗着主子醉死了没人能管他,什么难听话都敢往外说。气得商队人人都恨不得抹他一刀。
且再忍他一路。
至少,得忍到接近军营,在这位李老爷家的别院顺利藏身之后。
到时候,只要在天光放亮时,到军营附近的山头上看上一看,绘制西北军的营房图便不在话下。
那可是意外收获,上峰必定欣喜!
车行半途,天色已经黑透,众人只好点起火把。但好在长随识途,虽是在山林之中行走,但马车一路前行也算通畅,并不曾绕路到什么险峻之处,或者一头冲进死胡同里。
马车旁,一路紧跟马车的瘦长男人看着火把,皱了皱眉。
若是没有这对主仆,他们这样的身份穿越丛林是绝对不会点明火的,因为怕引来麻烦。但有这一对主仆在,一队行商夜晚赶路不点火把,就显得太不像了。
等过了前面的那个山口,他得想个理由把车辕上嚣张引路的长随劝进车里去,然后让大家把火把全都灭了,再把马蹄全都裹起来,马嘴里含上马嚼子。
毕竟按那个长随的说法,出了山口,距离山庄就不远,也就是离军营不是很远了。
万一遇到军队外围的哨探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全为上。
正在这时,一直安静着的马车里忽然传来醉醉的声音:“恭桶呢?给老爷拿恭桶来!”
男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车辕上刚刚还在吹嘘自家别庄的奢侈的嚣张长随“嗖”地一声抛下了已经忍得脸都垂到了肩膀里的车夫,钻进了马车车厢:“老爷您醒啦!行商简陋,车里没有恭桶,小的扶您去外边儿解决。”
那声儿乖巧孝顺的,让刚刚耳朵被荼毒了一路的赶车杀手忍不住抖了抖,扭头看向上司,那便秘的表情一看就已经怀疑人生。
李德扶着摇摇晃晃的“李老爷”下来的时候,一落地面对杀手们,立刻恢复了嚣张本色:“都在这儿给我等着!火把不许灭了,省得老爷找不到路回来。”
说着仿佛又不放心,随手指指忍了一路的杀手车夫:“你,拿两个最亮的火把,给老爷在前面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