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月身姿笔直地跪坐高堂之上, 心态有点崩。
赵曦珏捧着淡绿釉暗花螭纹茶碗跪坐在她身侧, 神色惬意地淡淡品茗, 努力让自己幸灾乐祸地不那么明显。
建国公府历经三朝而圣眷不衰,纵使在前朝众臣因夺嫡站队闹得风雨飘摇的时候,作为太子妃娘家又有军功在身的建国公依旧屹立不倒。柳氏一脉在建国公的庇护下不仅没受牵连,更有子孙昌盛之势。
赵曦月面带浅笑, 眼神发虚地在满满堂堂地坐了一屋子的男女老少身上扫过。
从她落座到现在已有小一个时辰了,在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做,尽在听哪位叔叔携同夫人介绍着这是自己的第几个女儿。见礼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让行露准备的封红是不是要不够了, 这个过场还没能走完。
“臣妾柳静婷,夫家乃文远侯叶家,见过康乐公主。”又一位身穿诰命服的女子上前行礼,好在她是独自一人,叫赵曦月很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刚刚那一圈人介绍过来, 她除了最先开口的建国公世子夫妇和他们的长女柳歆之外, 其余的人, 她是一个都没记住。
不过等她听完柳静婷的话之后,很欣慰地发现, 她总算是发现了一位还算认识的人了。
“想必这位就是三姨母吧?”赵曦月软着声音颇为乖巧地笑道,“时常听铭表哥提起您, 康乐合该当面谢谢您的关怀呢。”
“在殿下面前托大才敢自称一句三姨母, 平日里的几句问候, 哪儿称得上关怀呢。”柳静婷柔和地笑, 她和叶铭生得有些像,柳眉星目中一片似水温柔,“不过听殿下说芝山平日都有将臣妾的话如实带到,倒是让臣妾松了一口气,算是他不付臣妾所托了。”
有女眷笑着奚落了一句:“芝山有匪君子,怎叫你说得同那不懂事的小童一般,亏得芝山不在,要不然还不被你这当娘的伤着心。”
柳静婉抿着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嫂可别在殿下面前笑话我。”好似少女娇嗔一般轻柔的嗓音从她的嘴里飘出竟丝毫不让人别扭,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么一副娇弱的样子。
赵曦月下意识地就多看了柳静婷一眼,这才发现,她的这位三姨母生得与她母后也是又几分相似的,只是因为皇后一向端肃,隐去了她的柔媚娇俏。
“殿下怎么了?可是臣妾哪里有失仪的地方?”注意到赵曦月的打量,柳静婷神色微惊,脸上顷刻浮现出了一丝惴惴不安的样子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叫人的心立刻就软了几分。
赵曦月拿指尖搔了搔下巴,笑容里有一丝被抓包的羞赧:“就是觉得三姨母似乎和母后长得有些像,不知不觉多看了两眼,不是有意吓着三姨母的。”又看了一眼,笃定道,“不过三姨母的性子倒是和母后不太像。”
旁人不知道皇后和赵曦月指尖的事,陆氏这个曾经为此事进了好几次宫的外祖母却不会不知道,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关于皇后的一切,赵曦月定会选择避而不谈,她甚至还想好了要寻个私下里的机会同赵曦月说一说皇后的好话。
不曾想,赵曦月却是先行将话说了,语气坦然,不见丝毫难过委屈。
她面色微顿,在柳静婷开口前先接了话:“说到芝山,我听说他今日也陪你一同过来了?”
柳静婷贯一个没心眼的,被人打了岔当下就将刚刚要说的话放到脑后,笑道:“知道殿下要来,就没过来向您请安,到前院跟几位表兄弟一处说话去了。”许是因为提到了儿子,一双沁水明瞳里溢出了些许欢快来,“我叫他不必跟着,他偏不放心。”
“他一向体贴你。”陆氏却是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瞧着年过三十还一派天真的小女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她严待长女,叫柳静婉有了个比她还要强的性子,不听她的劝一意孤行地要去做太子妃的位置,结果将自己逼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境地。
为此,她对小女儿便娇宠了些,却将她养成了一位不知世事的娇小姐,虽说万事都听自己的安排,可那娇气的样子还是让她头疼不已。好在文远侯对女儿颇多照顾,否则她当时真不知要给小女儿挑一个怎样的夫家。
过去的事情再想亦是无用,陆氏将此事放到一旁,朝赵曦月说到:“殿下稍后可要见一见府上那几个不争气的子孙?”
因不了解赵曦月的性子,陆氏今日安排能来给赵曦月见礼的,除了几位长辈之外就是府里头的小姐们了。几位少爷都叫她拘在了前院,等闲不得乱走,免得冲撞了玉驾。
不过她也是存了私心的。若是赵曦月主动提出了要见见几位表兄,届时她对人的印象必定比自己现在这般安排了人一口气地介绍完自己要来的深刻的多。到时候陛下问起,赵曦月能够想到的人也一定会更多些。
——建国公府有几位子弟,已到了出仕的年纪了。可建国公拘着他们不许仗着建国公府的出身随意领差,因此至今只有建国公世子所出的大少爷,和三房所出的四少爷有了官职,能在朝廷中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