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时,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床前榻上的林致之。
她看过来的时候,他似乎有所察觉,同时睁开了眼,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林嘉若裹着被子爬到床边,又心疼又埋怨:“你是要出家吗?不好好上床睡觉,非要坐在榻上念经!”
昨晚她拉着他的手指指向胸前的红痣,还没碰到,就被他握住双手塞回了被子里,勒令她乖乖躺好。
“阿若这般胡思乱想,一定是受惊了,我为你念上一段经文静静心吧!”
然后就端坐在床前榻上,正正经经地开始念经了。
林嘉若开始还叫了他几声,他却始终不肯应声,用手推他,他也纹丝不动。
她昨天确实是累了,闹了一会儿,就在他肃穆的念经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想到他一坐就是一晚上。
他微微一笑,道:“是我没保护好阿若,让你受了惊吓,不过是念一夜的经,能叫你安睡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他只念了半个时辰,她就睡着了,后面都是念给自己听的。
“我其实还好……”林嘉若嘟囔道。
一开始是又惊又怕,可他来得也及时,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那一点惊吓也在他的安抚和陪伴下被抚平了。
林致之笑了笑,起身抱了她起床,拿了床头的衣裳,亲手替她穿上。
他之前也伺候她梳洗过,替她穿衣还是第一次,然而动作轻柔娴熟,林嘉若舒服得连手都懒得抬了,索性往他身上一靠,全都交给他了。
他耐心地将她软绵绵的手臂伸进袖子里,轻声笑道:“阿若这样,倒像是一下子小了十岁。”
林嘉若往他怀里钻了钻,撒着娇道:“我本来就还小!”
“是!”林致之替她系好衣带,便抱起她朝外走去,“阿若在我这儿,永远都是小孩子!”
她嘻嘻一笑,搂住他的脖子,旁若无人地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吃早饭的时候,工部尚书陈驿、杭州知府、余杭知县等大小官员都到齐了,集体跪在了季秋院的院子里,战战兢兢地回禀着昨日公主遇袭之事的调查结果。
结果不出林致之的所料。
徐长寿的手段并没有特别高明,除了瞒着河工在皇陵下游凿了个洞外,就是在河堤上每隔一段都做了一点手脚,有些还被人不当一回事地填上了。
昨天他会落水,也是不小心踩了自己设下的陷阱,没想到意外引来了林嘉若。
但是徐长寿的作为除了令尊贵的秦国公主受伤之外,还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恶果。
“……皇陵那段河堤原本就没有加固,又被人一凿……昨夜汛潮来时,冲垮了一段河堤——皇陵,被淹了……”陈驿说的时候,隐隐有些惶恐。
这还没到下个月十五的汛期,皇陵就已经被淹了,这事论起来,可大可小。
林致之看了看女孩儿丝毫不以为意的神色,微微一笑,安慰道:“皇陵本来就弃了,陈大人不必在意,公主殿下遇袭一事,我会单独处理的,你们还是继续加紧修堤,水位日涨,此事万万不可耽搁!”
遣退了众官吏,林嘉若也吃得差不多了,问道:“我们接下来都住这儿吗?”
林致之笑道:“你想住这儿就住这儿,我们住到二月十五月食之后,等汛潮过了,我们就启程回京,修建行宫的事自有工部的人负责!”
林嘉若眉眼一弯,连连点头。
大约是顾着她刚刚受了惊吓,林致之这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让人去王家园子里把扎花灯的材料搬了过来。
廊下放了一张软榻,她拥被坐在榻上,歪着脑袋,眉眼柔软地看着他坐在院子里扎花灯。
他刚做好一只灯笼的骨架,抬起头,看见她神色娇痴,忍不住笑了笑,正要同她说上几句话。
这时,一名侍卫步履匆忙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呈给林致之。
“京城小甘大人急信!”
京城的小甘大人,就是甘明珏。
江南六族在京中为官的不少,但是同林致之有直接书信望来的只有甘明珏。
甘明珏上一次来信,说的是江南春汛的预测,再上一次,是关于雪灾预测。
这一次一听说是甘明珏的急信,林嘉若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林致之拆阅信件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今年年初,冯文通再次上奏,预测今年立春之后,淮南以北,将有春雪!”
林嘉若愣了愣,大惊失色:“春雪!春雪不是灾年之兆吗?”
立春之后,春耕就要开始了,春雪不仅不利于农作,更容易冻伤春苗,倘若雪下得大一些,可能要耽误一整年的收成。
他把甘明珏的来信递给了她,道:“算算时间,关中的春雪应该已经降下了,不过,有了冯文通的预警,应该损失不大,只需推迟了春耕的时间,纵然今年不能丰收,也不至于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