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位于中线,分隔了外朝和内廷,其后是皇后的立政殿。 林嘉若的掌珠殿位于立政殿的西面,往南是前朝,往北是后宫。 从北面走来的,无疑是后宫嫔妃。 林时生刚刚入主皇城,还来不及扩充后宫,后宫之中只有他从潜邸带来的三名妾室。 此时正向她端庄行礼的,正是新封了惠妃的裴瑾瑜。 “裴妃要去哪里?”林嘉若瞥了一眼她身后宫人手中的食盒,随口问道。 裴瑾瑜恭敬道:“听闻陛下与朝臣在紫宸殿议事,过了午时也没有传膳,我便让人准备了点。” 林嘉若静静地看着她,她便一直温婉地低着头,颈项优美,侧颜端秀。 萧道成的四子九女都死光了,四个皇子都是林时生杀的,八个女儿是徐窈宁杀的,只有一个萧环月,是裴瑾瑜杀的。 一把剪子直接扎破了喉咙。 其实,以萧环月曾经对她做下的事来说,她就算将萧环月扎得满身是洞也情有可原,但是,她只扎了一次,又狠又准。 林嘉若一直盯着她不说话,她便一直恭敬地低着头。 事实上,她们品级相同,她已经没有必要和从前一样待她谦卑而恭敬了。 “父皇在掌珠殿。”林嘉若淡淡地说。 裴瑾瑜微微一顿,向她行了个礼,道:“那我便不打扰了。”说完,低着头后退数步,才转身离开,仪态完美,无可挑剔。 “裴姨娘封了惠妃啊……”林愿之若有所思地感慨。 林嘉若抬手想摸他的头,被他皱着眉躲开,只好换成拍他的肩膀,道:“裴氏是关中四姓之一,裴七又出生裴氏嫡系,父亲大赦天下之后,裴氏也将召回,日后朝中必有裴七的势力——” 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裴七善隐忍,你不要小看了女子。” 林愿之斜了她一眼,道:“你和母亲都不善隐忍,我也没敢小看你们啊!” 林嘉若:…… “先生说过,无论是关中四姓,还是江南六族,都不是一块铁板,为君者,需懂制衡!”小小的人儿说得老气横秋。 林嘉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山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教你这些的?” 林愿之又斜了她一眼,道:“一开始就教了,先生说,他习的都是王佐之道,读书写字他教不来,让我自习就好!” 林嘉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怒道:“那你这个看人的眼神跟谁学的?” 林愿之捂着脑袋疼得泪眼汪汪,犹自理直气壮:“师祖说,这是王之蔑视……” “噗哧——”身后有人忍俊不禁。 林愿之立即正襟敛容,端端庄庄地行了礼:“大哥!” 林嘉若转身,正看到笑容未散的林致之,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大臣们这么快就散了?” 林致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凡事都有循例,不过是如今皇位上突然换了人,朝中又突然请辞了一批人,导致人手有些不足,再加上有些人谨慎不敢擅专,有些人老滑企图试探——”笑了笑,没说下去。 “很多人辞官吗?”林嘉若担忧地问。 萧行死后,韩文黎就带头辞官了,他在文官中名望颇高,很多人就跟着一起辞官了。 说到这个,林致之眉心微微一蹙,随即笑道:“虽然不算少,但也补得上来。” “是要从世家里找人吧?”林愿之皱着小眉头道。 林致之笑着点头:“世家子弟多人才——不过陛下已经决意在四月开一次恩科,届时,自然能缓解缺人的局面。” 林嘉若惦记着纸团的事,挥退了跟随的宫女,道:“大哥哥陪我和愿之走走吧!” 原本是想留他问个明白,话一出口,忽然就带出了一丝思念,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林致之眸光微动,朝她温存一笑:“好。” 撇开了宫女内侍,林嘉若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你昨天是什么意思?我爹要立谁做皇后?” 昨天,他偷偷塞到她手里的纸团上,只有仓促的两个字:立后。 谁都能想得出来,这立的皇后,和嫡皇子林愿之之间,是多么不能容的一对关系。 “陛下尚未决断,只是朝臣已经上了不少请立中宫的奏折,袁氏、谢氏、韦氏均有适龄女——”他微微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有裴氏惠妃!” 回到掌珠殿时,林时生已经离开了。 徐窈宁一个人坐着发呆,看到她回来,抬了抬头,问了一句:“愿之呢?” “大哥哥带他去承乾殿住下了。”林嘉若答道。 和掌珠殿东西呼应的那座宫殿,也被林时生收拾了出来,留作林愿之的寝殿。 从这一点看,他比历任帝王都任性许多,后宫的规矩说改就改;但就近安置子女,总比就近安置宠妃来得好看,也就没什么人反对。 徐窈宁“嗯”了一声,仍旧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林嘉若忍不住问道:“爹爹是不是想立你为后?” 徐窈宁惊得跳了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嘉若抿嘴不答。 她当然猜得出来,她的父亲,其实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如果非要立后的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孩子们的生母。 况且,他说过不会让任何人越过她,就一定会做到。 徐窈宁脸色有些讪讪,她还不习惯在女儿面前谈论这些。 但林嘉若是很习惯的:“娘是不是不愿意?” 徐窈宁沉默片刻,反问道:“阿若希望娘留下吗?” 林时生同她说得很清楚,愿之是必然要做这个太子的,后宫也不能没人打理,他日理万机,不一定顾得周全,无论如何,总是不如她亲自照看来得妥当。 她自然是不愿留下,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两个孩子她肯定是带不走了,只要一出宫门,宫里发生什么她都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