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松,林嘉兰终于还是将那支玉簪接了过去。 林嘉若偏着头,看不到林嘉兰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悲恸。 她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还是坚持要嫁给顾瞻吗?” 气氛一僵。 “阿若,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防备,言外之意彰然。 林嘉若只觉得黯然疲惫。 “顾瞻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太子,众士子为此甘冒不韪,午门请废太子,便是最后入了诏狱,也不过是无惊无险地走一遭——” “却偏偏这时候,顾瞻翻供,助太子脱困,太子睚眦必报,派人入狱鸠杀士子——” “所以你觉得是顾瞻害了姚叔景?”林嘉兰大声质问,“你也觉得顾瞻弃风骨、媚太子,背叛了昔日同窗,背叛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林嘉若低着头,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嘉兰却不容她逃避,冲到她眼前,强迫她正视自己。 “林嘉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这样看待顾瞻?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除了家中兄弟,谁对你最好?谁最疼宠你?谁每次往林家送礼,从不忘落下你?” 林嘉若心头一酸。 从五岁认识顾瞻,他便一直待自己如同亲妹妹一般。 “顾家是怎样的家风?顾瞻又是怎样的人?大哥与他自**好,我们也与他相识多年,他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信了自己的眼,信了旁人的言,怎么不问问你的心?你的心里,真的信他是那样的小人吗?顾瞻,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携着悲愤的质问字字铿锵,砸得林嘉若几乎抬不起头。 林嘉兰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翻滚的情绪平息了下来,冷冷道:“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疑他弃他,我林嘉兰,决不!” 林嘉若缓缓地抬起头,自她们进来后,第一次正视了林嘉兰。 十八岁的少女,哪怕不施脂粉也娇艳动人,眉目间的坚定不移更是熠熠生辉。 林嘉若突然笑了,道:“你说得对,顾瞻是大哥哥最好的朋友,我也应该信他!” 送走了林嘉兰和林嘉荃,四下已经掌起了灯。 林嘉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向外走去。 “姑娘!”黄鹂急忙喊住她,“你身子还没好,娘子吩咐了,要你好好休息呢!” 林嘉若停下脚步,转身弯眸一笑,道:“黄鹂姐姐,我们好久没在一块儿了,可能你不太适应,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等黄鹂反应过来,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黄鹂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幼时蹦蹦跳跳的模样自然是没有了,可也不是少女的袅娜姿态,修长纤直的颈背,行走时仿佛一阵竹林清风,好看是好看,可这像谁呢? 林嘉若从季秋院出来,先去了林时生的书房。 林时生还没醒,她嘱咐了几声后,掉头,径直往东面走去。 一路到了仲夏院,直接推门入内,半步也不曾停下。 林嘉芷出嫁后,仲夏院就窦氏和林嘉荃住着。 林嘉若走向正房,窦氏听到动静,迎面走了出来。 “四姑娘?”窦氏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向她微微笑着,温婉地颔首示意。 林嘉若却面无表情地走向她,显得有些无礼。 窦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与她迫人的目光拉开距离。 林嘉若没有勉强,只是堪堪站在门槛之外,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一定要窦表舅死吗?” 窦氏的表情一僵,随后,缓缓地流动起来。 “四姑娘……可没有再一个木枕,来要求我放弃什么了呢……”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温婉的面容渐渐消逝,丝丝邪气流淌在眉梢眼角,柔弱可欺的身躯,竟让人觉出几分危险来。 林嘉若拧起眉心,没有后退。 不知道该如何迂回说服,干脆直截了当:“你要如何才肯罢手?” 窦氏抿唇一笑,眸光粼粼:“四姑娘,你还是个孩子呢,我怎么能同一个孩子谈条件?这个家里,有资格同我谈条件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刹那间,林嘉若瞳孔微缩,手心攥得死死的。 窦氏又是一笑,怜悯地看着她,轻声道:“四姑娘,窦家、林家都是踏着我父亲的尸骨爬上来的,那个人又死了,没有人能救了——” “不!”林嘉若冷冷地打断了她,下巴微微一抬,道,“我大哥没有死!林家还有我爹,你费尽心思的算计,在我爹面前,简直可笑!” 窦氏笑着摇了摇头,往她身后的天空望了一眼。 夜幕渐深,她笑得温存,语声也格外甜蜜起来:“四姑娘孺慕之情,真叫人羡慕呢!可惜……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林嘉若皱眉看她,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窦增,应该已经死了吧?”她愉快地笑着说。 窦增死了! 林嘉若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大步迈过门槛,抬手向她挥去—— “啪——” 她常年习武,手劲岂是普通闺阁女子能抵挡。 一声脆响之后,窦氏扶着茶桌的桌腿,眼冒金星,半晌不能回神。 所有闻声赶来的人都被燕子丢了出去。 林嘉若居高临下,怒气不减地看着她,冷声道:“我爹好不容易才睡下,为着你们窦家的事,只怕又不得休息了!” 军国大事,本来已经够操心,结果还要为窦家的旧怨奔波。 林嘉若想想都觉得心疼得要死,看着窦氏依旧茫然的表情,一顿来气,便又朝她走去。 她来势汹汹,窦氏下意识地要躲,可如何躲得过自幼习武的林嘉若。 林嘉若一手将她提了起来,直接往外拉。 “你要干什么?”窦氏终于有了急怕的模样。 林嘉若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外走,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一路上引来围观无数,却没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