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婚姻制度,成亲要有县衙盖章的婚书,休书也应有县衙核实盖章。 一般来说,丈夫写了休书,令下堂妻自行离开,便算休妻了,休书上有没有章都无所谓,但如果真的追究起来,也是有文章可以做的。 孙氏没有犯律法上的七出之条,要真去告,赢面也是有的。 只是,就算告赢了,对孙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都没有任何好处。 徐窈宁出这个馊主意,也不过是被林俊生的无赖给气急了,林家不会有人同意的,就是孙氏自己,也不会愿意。 这其中的关节,林嘉若是不懂的,但是她知道一点,打官司是很严重的事! 都已经闹到要打官司了,应该就是大哥哥所说的最后无可奈何的关头了,该轮到她行动了! 但是她的行动,必须是秘密的。 可爹和娘各在她身边安排了一双眼睛,让她怎么秘密行动? 到底还是让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于是,她抱着那天从杜若轩里拿出来的包裹,大大方方地进了久芳阁。 最近几天,林嘉荃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跟她娘相依为命,因此久芳阁里只有林嘉芷在。 姐妹俩要说私房话,遣退闲杂人等再正常不过。 等人都出去了,房门也带上了,林嘉若一把抓住林嘉芷的手:“二姐姐,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一炷香之后,姐妹俩站在久芳阁背面的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嘉芷抬头看了看,一条由她的腰带拼系而成的布条,从二楼她的床柱,穿过窗户,一直垂落到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做了。 想想真的是忍不住恼羞成怒:“林嘉若!你到底搞什么鬼?” 林嘉若竖起食指,冲她“嘘”了一声,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就拉着林嘉芷,矮着身子,又一次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家里游走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嘉芷受了她的影响,就算是喝问也消了声音。 “我要偷偷潜入仲夏院!”林嘉若说。 林嘉芷看了看她现在的模样,嗯……用词很精准,但是—— “你去仲夏院拉着我做什么?”怒道。 “我要去找窦姨娘,但是不能叫别人知道,你要掩护我!”林嘉若一边在前头查探路况,一边悄声回答。 林嘉芷一愣,问道:“你找我姨娘做什么?” “我有东西要给她!”林嘉若说。 如今家里闹得正欢,窦姨娘反而闭门谢客,林俊生安排了两个凶悍的婆子守在她门口,谁喊都不去,谁来都不见。 但林嘉芷作为她的亲生女儿,还是能见得到她的。 林嘉若藏在角落里,看着林嘉芷进了窦姨娘的屋子,出来之后,就带走了所有守在门口的人。 林嘉若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包裹,低头猫腰,快步挪到门口,迅速闪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不得不说,看着一个小孩子做这些动作真的有点好笑。 窦姨娘忍不住掩嘴而笑,姿态温婉而优雅,像每一个出身世家的女子一样。 林嘉若突然想起信上提起的那段旧案,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情不自禁地问道:“你的爹爹是不是也很疼你?” 窦姨娘温婉优雅的姿态刹那间凝固了。 凝固了一瞬,她缓缓地放下拈着帕子的手,一双眼眸如寒潭一般,幽深而冰冷,但开口时的语气却温柔甜蜜:“是啊,我的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说我是他唯一的牵挂,他去哪里都会带上我……” 可是那样好的爹爹,却在一个奇怪的夜晚,被一群奇怪的人带走了,连尸首也没给她留下。 胡说!我爹才是世上最好的爹! 林嘉若在内心默默反驳了一句,表面上还是很懂事地没有同别人争论。 正事要紧! 她把怀里的包裹放到了桌上,打开—— 窦姨娘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然后猛虎扑食般扑向了桌上的东西。 她将那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眼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显得伤心至极。 突然之间,林嘉若就记起了她四岁那年的大年初一。 她其实记不大清五岁以前的事,但此刻却突然清晰起来。 那年除夕,爹爹给她的压岁钱,是从外乡带回的用金子铸的吉祥钱币,跟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她高兴得数了一遍又一遍才累极睡去。 可一觉醒来,她的压岁钱就不见了,她伤心极了,哭着到处找,到处找,可哪也找不着。 当时的心情,现在回忆起来,也还是心酸。 看窦姨娘哭得那样伤心,林嘉若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 “那个……木枕被我弄坏了,你要么粘一下?”说这个好像挺尴尬的…… 被她一打岔,窦姨娘也不哭了。 她含着泪笑了,抚摸着已经断成两截的木枕,柔声道:“回来了就好……” 林嘉若忍不住问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木枕,为什么要偷偷送给我?” 窦姨娘没有回答,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将木枕放回包裹布上,细细地包好,找了个箱子,把它好好地放了进去,然后端庄轻盈地走过来,为林嘉若倒了杯茶,双手捧了上前。 “四姑娘请用茶!”除了眼眶有点红,她已经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林嘉若囫囵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了,直直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道:“四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你能叫二伯父不要休了二伯母吗?”林嘉若迫不及待地问。 她笑了:“拿我父亲的遗物,换我儿女的前程,可真是会做生意!” 林嘉若不解地看着她。 她渐渐收了笑容,露出一丝自嘲:“放心吧,我不会、也不敢食言!” 那人说,我会帮你找回你父亲的遗物。 那人还说,拿着木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