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宋思年“穿”着怨鬼方峥的身体,坐进了开往市区的出租车里。
他一坐上车,前面的司机就皱起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这是什么味儿?”
“不好意思,让您闻见了,我还特意坐后排呢。”宋思年对着后视镜里的司机笑笑,牙齿洁白,“在家里烤肉,不小心把自己一块燎了。”
“……”
出租车司机沉默了两秒,还是摁下计价器,决定不跟这个脑子不大好的年轻人计较。
宋思年也乐得清静。
他按照飘在旁边的怨鬼方峥的提示,报上了目的地,然后就懒洋洋往座椅上一倚。
“说说吧。”
这刑讯逼供的架势把司机搞得一懵,错愕地从后视镜里看向青年。
青年手腕上的小树条手环抖了抖。
宋思年睁开眼,反应过来,“咳……对不住啊,我这说梦话的毛病一直没改过来。”
司机:“…………”那您入睡是真快。
在司机敬而远之的目光里,宋思年调整了下身体。
然后脑袋往旁边一栽,直接靠在了座椅上。
身体一瞬间瘫软下去。
司机听见动静瞥了一眼,心里感慨,这睡觉速度……快得跟死过去似的啊。
然后他就转回头继续开车了。
殊不知在他座椅后面,已经有两只青年鬼为了节约地方,各自抱着腿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飘在了座椅上空。
离体的宋思年这下不担心被司机听见声音了——他们鬼和人、或者说和普通人,的交流频道是不一样的。
而方峥虽然成了怨鬼,但显然还保有一点年轻人的好奇心。他惊奇地看着宋思年,“附体就是大人您的鬼术吗?”
宋思年无比坦然:“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
“……不知道?”
“对,我是个失忆鬼,不记得自己生前如何,也不记得自己开启的鬼术是什么了……”宋思年眼神一虚,但很快便回过神,“不是让你问我,说说你吧。在扮演你找到并惩罚真凶之前,我总得先对你有所了解。”
方峥叹了口气,点点头,娓娓道来:
“我是孤儿,没有亲人,只有一个爱人,我和我的爱人是在一家gay吧认识的……”
“额,等等。”方峥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还没发挥两句话就被打断。对于破坏了气氛这件事毫无自觉性,宋思年眼神好奇——
“什么吧认识的?”
方峥:“……”
老树好心地提醒:“Gay吧。Gay是英语,翻译过来就是龙阳断袖分桃之癖的意思。”
宋思年:“……这年头跑个业务,都得精通十国语言了?”
老树笑,“没事,我前几年没少往市图书馆偷偷跑,可以当翻译器。而且主人,你看我说的对吧,我就说不一定是个女人,很可能是个男——唔……”
话音未落,宋思年啪叽一声拍到了小树条手环的那个绿芽儿上。
世界清静了。
然后他面带微笑抬起头,“你继续说。”
“……”方峥扭开脸,把自己未完的故事讲了出来。
故事并不算新颖。
两个年轻的男孩儿在gay吧遇到彼此之后,很快便相爱了。蜜月期如胶似漆,但挡不住现实里污言秽语议论纷纷。于是其中一个人萌生退意,而恰在此时,那个人生命里又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导师的女儿对他展开了追求。只要两人真成了美事,他就能瞬间摆脱贫穷和流言,更能借着导师宝贝独女的家世一飞冲天。
然而此时,曾经山盟海誓的同□□人,如今却成了他追求幸福路上最大的障碍;于是裂痕愈来愈多,争吵也愈演愈烈,直到……
听得昏昏欲睡的宋思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所以重点是,你死之前,就是他约你在这个出租屋见面?”
“对。”
“那你们见到了吗?”
“见到了……只是不欢而散。他离开没多久后,我就发现自己身体酸软无力,动弹不得,等再醒来……”
“……”
宋思年难得沉默下来。
说到最后的时候,年轻的怨鬼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哀伤。宋思年也清楚,等他再“醒”来时,大概便发现,真正的自己已经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那这么来看,你已经猜到是谁杀了你,只是不甘心?”
“……”方峥重重地摇头,他的眼眶微微睁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杀了我……我们明明曾经那么相爱,就只是为了一点钱、就只为了那么一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宋思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却也更清楚鬼是流不出眼泪来的,除了本能的哀怨哭声以外,他们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宋思年叹了口气。
“人本来就是种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