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她长记性,也该等她再大一些。”
“你把她吓着了,或是烧糊涂了,你看你怎么跟你阿娘交待。”张婴狠狠地瞪了眼长子张昕,望着躺在床榻上浑身滚烫、脸颊通红的小女儿,心忧如焚。
外堂候着府里的四名疾医,六名医婆,更有两名医婆进了这内寝,跪在床榻上,给张曦处理退烧,大半个时辰过去,一直没有起色。
反而身子越发烫了。
张婴索性抱起小女儿,接过医婆递上来的浸了姜汤水的绢帕,亲手给小女儿擦拭身子,他曾夭折过五个孩子,他实在是怕了。
前一刻在怀里活蹦乱跳,下一刻就没了气息。
张昕看着眼前的情形,小妹张曦烧得红彤彤的脸颊,还有不时传来的抽气声,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让她长记性,当着她的面,处理那些人。
转身往屋外走去,招了一名婢女上前,“你去,去南院那边,把胡月和她女儿带过来。”他想起来,张曦很喜欢乳娘胡月。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无论长秋寺,还是张宅,都在药味中饱受着煎熬。
及至五更天,张曦身上的烧才褪下来。
张婴顾不上浑身疲惫与头重脚轻,简单地梳洗一番,派人去瑶光寺送了信,又急急让人去惠慈坊请了九弟妹傅氏过来照看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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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曦彻底清醒过来,发自己躺在瑶光寺尼院,阿娘的起居室内。
“阿娘。”张曦朝着守在床榻前的阿娘,喊了一声,声音嘶哑而干涩。
华令仪一见她醒过来,忙把手中捻着的小叶檀佛珠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身子往前凑近,就着锦被抱起小女儿,“先喝口蜜水,润润喉咙。”
张曦点点头,也觉得喉咙烧得慌,浑身无力地靠在阿娘怀里,就着阿娘的手,喝了两口温热的蜜水,犹觉不解渴,又多了几口,直到阔口白瓷杯快见底,才停下来。
华令仪放下瓷杯,替女儿拭了拭嘴角,没有立即扶她躺下,裹了裹她身上的锦被,依旧抱着她,问:“好些了没,还需不需要?”
“不要了。”张曦躺在阿娘怀里,乌黑的眼眸转了转,她明明记得,昨晚是睡在西厢房,什么时候来瑶光寺了,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何傅姆和胡妪怎么样了?又担心杨大娘子的伤势。
只是杨大娘子的伤,她却不能问阿娘。
阿娘最厌杨家人。
“胡姆呢?”张曦轻声问道。
华令仪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她在府里,我没让她过来。”顿了顿,又道:“我让阿裘给你另选了四个教养的傅姆,再有近身服侍的八个仆妇八个婢女,晚点就会送过来。”
阿裘,即是幕僚穆行的妻子裘氏,现管着府里的中馈。
话音一落,瞧着女儿眼神微黯,华令仪想起女儿这场病的来源,于是宽慰道:“你要真舍不得她们,等胡月养好了身子,仍旧可以调到你身边来服侍,只是不能再近身伺候。”
“阿眸,长情是好事,你既舍
不得她们,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今后不可再涉险了。”
说到这时,华令仪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起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次所幸菩萨保佑,你平安无事,要是有个万一,你让为娘和你阿耶怎么活?”
“以后不会了。”张曦闷声道,连累旁人,她心里过意不去,却更不愿意让阿耶阿娘担心。
“杨家那边,我已吩咐阿裘备了份厚礼,下午送过去。”华令仪摸着女儿苍白的脸颊说道,她虽厌恶杨家人,但也恩怨分明。
这次小女儿没摔伤,有赖于杨家大娘子出手相救。
她还是得好好感谢杨家大娘子。
说话间,慎妪走了进来,“夫人,炉上温着药膳粥,小娘子一天没进食了,田疾医说,该让小娘子吃点东西。”
华令仪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先打水过来,让阿眸梳洗一下。”
要用食,就不能还躺在床上。
坐卧起居,皆有一定的章程与规矩。
华令仪不假手于婢女仆妇,亲自给小女儿穿上袄裙,漱口洗脸,抹脂梳头,半刻钟后,抱着小女儿在一方坐榻上跪坐下来,才让慎妪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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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昕今日在秘书监,一天都心神不宁。
下晌,瞅着下衙的点,一溜烟的功夫就跑了。
只是一回府,就听门房老杜说,上午的时候,阿娘派人把小妹张曦接去的瑶光寺,九婶傅氏也回去了。
张昕听了,整个人竟神奇地安宁下来,或许,这是意料中的结果。
今早,阿耶派人去瑶光寺送信,一是告诉阿娘,小妹生病的事,另一个,大约也是希望阿娘能借此回府,照顾小妹。
自从阿娘在瑶光寺出家,就没有再回张府。
不单阿耶,身为儿子,他心底里,也是渴望阿娘回府里来的。
张昕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