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姐回京前,她怀有两个月身孕的消息,已先一步传入京中。
算算日子,恰是入门有喜。
无论崔家人,还是张家人,接到喜讯,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张曦,因在那一辈子里,子嗣艰难,她一直特别喜欢小孩子。
阿娘生有三男五女,大姐入门有喜,可见,生不出孩子,不是她的问题,一定是顾家那几个老虔婆的问题。
得知大姐回京的日子,她亲自跑去长夏门接人。
这一辈子,她是大姐一手带大,还没有和大姐分开这么久,贸然少了个管束的人,一开始真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她倒真的很想大姐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起来,她的年龄比大姐还大上好几岁呢。
可偏偏,大姐有长姐之风,看着倒比她稳定成熟许多。
“阿姐,姐夫。”
张曦上了他们回城的马车,刚要坐到大姐身边去,就让大姐夫崔十三郎给提溜到身边,“你阿姐肚子里有娃娃,在姐夫身边坐着,别撞着你阿姐的肚子了。”
听了这话,张曦鼓圆了眼瞪着大姐夫,大姐夫这份小心也太过了点,她怎么可能去撞大姐的肚子,瘪了瘪嘴,辩驳道:“我才不会撞到阿姐的肚子。”
“行了,阿阳,快收起你的小心谨慎,最近让你这么一整,我都快成了易碎的琉璃了,傅姆和医婆都说我身体很好,怀相也很好,不碍事的。”
崔阳伸手摸了摸鼻子,因为关心张昑,近来都有点草木皆兵,“我是担心,阿眸年纪小,不知轻重。”说着,倒是松开了抱着张曦的手。
张昑嗔怪地看了崔阳一眼,朝着张曦伸了伸手,“阿眸,到阿姐这里来。”
张曦欣喜地走过去,倒是没有让大姐抱,而是在大姐身边坐了下来。
张昑右手搂了搂小妹,问道:“外面都有谁跟着?”
“我带了陈顺,还有何傅姆和胡妪。”张曦靠在大姐肩上。
张昑揉了揉小妹头顶的两个包包,“让陈顺回去传个话,今日你跟我回崔家住一晚,明日我再带你回家。”
“不用去传话,阿耶阿娘都知道。”张曦忙地解释,她和阿耶阿娘说要来城门口接大姐,阿娘就给她收拾了衣裙发饰。
一旁的崔阳含笑说道:“回府后,我派个人去瑶光寺和张宅说一声。”
张昑听了,点点头。
一路马车缓行,用了一个时辰多才走到铜
驼街的崔府。
此前,张曦也跟着阿娘来过几趟,但却是大姐嫁入崔家后,她头一回过来,从侧门进府,先随大姐去了正院给郑夫人请安。
叙了一番别后相见欢,郑夫人问了一些老家的情况,重心却是放在儿妇张昑身上,拉着张昑在她身侧坐下,握着她的手虚寒问暖,倒把长子崔阳抛到了一边。
家中添丁进口,总是让人欢喜。
从正院出来,已是日落黄昏。
郑夫人担心张昑怀有身孕,心力不济,要把张曦留下,只是张昑想着,阿眸是她带大的,年纪又小,阿娘长住寺院,以后少不得常来她这里,所以婉拒了,把张曦带回了自己的院落。
况且,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不知什么缘故,小妹好像有些害怕郑夫人。
张曦要是知道大姐心中所想,肯定会十二分佩服。
因为那一辈子的缘故,她还是有些害怕郑夫人,哪怕郑夫人这辈子,一直以来,对她都很亲切和蔼,但她却无法忘怀,在那一辈子里,郑夫人那张狰狞的面孔。
还有那些恶毒的话。
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单独和郑夫人待在一起。
崔府虽然人丁兴旺,但郑夫人只生了崔阳,其余七子八女,全是庶出,最小的女儿,和张曦同岁,这些人对张曦来说,都不必去在意。
而郑夫人治家甚严,寻常情况下,她也见不到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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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行流水一般,从指尖轻滑而过。
自从大姐回京,张曦的日常住所,除了瑶光寺、和惠坊张宅、长秋寺、宫里的光华殿,又多了铜驼街的崔府。
于她来说,算是居无定所,但待得最长的地方,却是瑶光寺和长秋寺。
北风呼啸,自从时令进入冬月,洛京城就开始飘雪。
第一场大雪,来得比往常年更早一些。
张曦窝在长秋寺净空小和尚的禅室里,净空在练字,她捧着几封征辟文书,在琢磨着怎么草拟一份征辟书。
偶尔会抬头望一眼认真练字的净空,神思完全沉浸其间,似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已全心身的投入。
两个多月的练习,比她之前半年多的练习,效果还要明显。
天赋与认真,二者并俱。
在别人眼中,阿傻或许是真傻子,但在她眼里,她只觉得自己拣到
了宝。
单单为能让阿顾早日回到洛京,她就得感激阿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