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馨儿出了宫门,上了自家王府的马车,车帘遮下来,乳母过来接她怀里的女儿德阳,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一身湿汗。
刚刚入秋的天气,却是一阵透身的凉。
紧蹙着眉头,往身后的隐囊上一靠,随着马车缓缓启动,气伏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才有心思计算,这份差点,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别看她在杨太后面前打了包票。
但她心底明明白白得狠,依照张杨两家眼下的水火之势,哪怕杨家那边,杨太后能压下杨府,但张家这边却未必。
除了一个张婴,还有一个身在瑶光寺华令仪。
杨太后既托了她来说媒,那么,就不是让她去找张婴,而是去找华令仪,而以她对杨太后性子的了解,华令仪如今还能活着,与张婴脱不了关系。
甚至,杨太后以今日之地位,托她去向华令仪说媒,可是说是退了一步。
这一步之地,只怕也是顾着张婴。
张婴,是最让她看不懂的人。
在此之前,她以为,她对男人很了解,如她的夫君,如她的父兄,或为权势,或为美色,但转眼,新人很快成旧人。
比那一季一开的月季花,流转还要快。
但张婴却完全不同,与华令仪结缡十八年,身无二色,直至来京,和杨太后有了沾惹,但是常在杨太后身边走动的卢馨儿,却能看出来,这绝不是新沾惹上的。
她甚至已经猜到,在此,两人就是认识的。
这些,她也只敢猜猜。
接下来,她要愁的,是怎么去说服华令仪。
那可是一个硬茬。
不过士族也有士族的好处,讲究身份内的婚姻,家族相互联姻,她和华令仪年纪相差较大,没有多少交集,但她卢氏族中,还真有一位侄女,嫁入华家,更有几位华氏女的外甥媳以及弟媳。
其中一位弟媳,华氏六娘,正是华令仪的堂弟的女儿。
虽辈份低了点,上门拜访,也更方便行事。
刚回府,卢馨儿正想着先写个帖子,明日让这边弟媳上门一趟,不料,一回来,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西边天,却是一片火光。
这是西苑那边着火了。
卢馨儿看着已睡过去的女儿德阳,叮嘱乳母道:“先带县主回去歇息。”转身,叫上十余名健壮的仆妇,直往西苑过去。
心里气得不行。
最近因为操心侄儿卢寔的事,她心神不宁,更没多少心思管理内院,只让仆妇看着,不想,几日功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大王呢?”卢馨儿问道。
一位壮硕的仆妇,一眼就瞧出是个聪慧人,“大王瞧着那边着了火,已经先过去了。”
怕是一直就待在那边,阿元只是想宽她的心吧。
卢馨儿心里如明镜似的,只是这些年,她早不复初嫁时的心境,况且,为了德阳的康健,她已经敛了脾气,修身养性了许多,这些年,看着西苑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她就再没有放在心上了。
“我们先过去看看。”卢馨儿朝着阿元摆了摆手,沉默了下来,乌黑的眼珠子沉静得格外吓人。
赶到西苑时,火势比之前更大了,她刚进苑门,就感受到一阵火光照人,两座青漆高楼,已经着火,为势冲天,没有逃出来的美人,惊叫声不绝,逃出来的美人,在苑内四散开来,
一个个衣衫不整,还有披头散发的,更有从楼里出来,脸上还是黑灰炭。
吵吵闹闹,喧哗声不绝,比正当午的金市,还要嘈杂不堪,可以说,乱成一团。
北海王府,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
哪怕苑内人很多,让人眼花缭乱,卢馨儿一眼就找到北海王宇文考,就这样,手里还牵着一位美人,卢馨儿一向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来,是新得宠的虞美人。
卢馨儿示意阿元开口。
只听那位壮硕的仆妇高喊了一声,“王妃来了,请肃静。”
这一声,使得苑中的人,都忘记了奔跑,齐齐朝门口望去,因着卢馨儿在府里各威甚重,有那经年的老人,早已上前来行礼。
卢馨儿只淡淡看了夫君宇文考一眼,然后对着众位美人,不疾不缓道:“想活命的,现在跟着马妪出去,不想活命,我就助你们一把,把你们扔成大火里,成全你们。”
话音一落,另有一名健壮的黑脸仆妇走了出来,正是卢馨儿口中马妪。
苑中的美人,震惊得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卢馨儿说道:“以半刻钟为限。”
这话一出,那些经年的美人,也顾不上屋子里的那些财物,似背后有老虎追着她一般,赶紧跑到马妪身边,这些人,都是见识过卢王妃未生女儿德阳县主前的狠厉手段。
而还在犹豫的美人,多半是新进来的美人。
更有新近得宠的,把目光投递到棠梨树下大王身上,希望大王能说上几句话,结果出乎这些人的意料,北海王宇文考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