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辈子里,为了阿顾,她差点要放火烧了长秋寺。
不想,她没有做成的事,在这一辈子里,竟亲眼看了一场大火,只是接下来的一幕,使她万分震惊,给了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救火的僧弥,四处奔跑。
僧房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四散开来,但人潮涌动,人声鼎沸,连着退到经幢这边的人也多了起来,没了先前的清静。
明火的火焰,如同蛇信子一般席卷一切,毁灭一切。
呼啦啦一阵巨响,有房屋倒塌。
不知谁惊喊了一句,“里面是杨二郎和郑十四娘。”
恰似一声惊雷,又如同油锅下添了一把大火,瞬间,沸腾了起来,今日寺院里,因为竺法师开经诞课,聚集了洛京一半以上的贵妇人。
有那多舌者,更有那好事者。
世上从不乏路人与旁观者。
止几息间,风言风语,传遍全寺,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浪,甚至比这大火,还要来得猛烈,似要把人吞噬掉。
张曦听到时,第一反应:莹姐被人陷害了。
“小祖宗,那地方,现在不能过去。”在众人连连后退之时,张曦拨跑就往客舍那边跑,只是才几跑,就让后面追上来的小沙弥慧纯给拦腰抱了起来。
张曦一下子眼睛就红了,“放开我。”
慧纯似没听到一般,回转身,把她递到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傅姆何氏,“好好看着你家主子,那边现在大火未熄,不能让她过去。”
“多谢了。”傅姆何氏紧紧抱住张曦,惊魂犹未定。
身侧两道粗壮的身影晃过,似离弦的箭冲了过去,这一回,没有人拦着,正挣扎中的张曦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两道身影,正是十四娘身边两个会拳脚的婢女,先前十四娘把她们留下来照看她。
“阿姆,你放我下来,我不会过去。”
张曦在最初的激动后,冷静了下来,“你去,赶紧派人去寺外,与陈顺说一声,让他带人进寺院来,去相助郑夫人,另外,派一人去尚书省,去找阿耶。”
陈顺是她身边为首的护卫,也是陈义的族侄。
眼下这种局面,她应付不了,她跑过去,也无济于事,只能寄希望于今日在寺中的郑夫人,还有阿耶,她相信阿耶,没有阿耶办不了的事情。
她也相信十四娘,她不可能与杨二郎有私情,今日在长秋寺中私会。
鸳鸯交颈,捉奸在床……
纯属一派胡言。
一定是有心人编造的。
张曦不停地这样说服自己。
“……真是没想到,郑家女如此豪放……”
“在寺里私会情郎……”
“听说,她已定亲,竟与杨二郎偷情……”
“真不要脸……”
……
张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似要炸开一般,气血上涌。
许许多多的事,她来不及多想,在傅姆何氏放她下地的那一瞬间,她已蹲下身,拣起地上的石子,扬手就朝身边的长舌妇扔去。
卟嗵声接连响起,一个个倒地,昏了过去,把那些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全部似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咽在了喉咙里,没法再吐出来。
有的人摔得四仰八叉,有的人摔倒时,身边的仆人扶之不及,跟着一起倒地。
随着接二连三有人倒下,惊呼声响起,场面又演化成新一轮的混乱,有人幸灾,就有人乐祸,当然,也有人开始注意到,石子扔来的方向。
其中,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张曦身旁跟随的十来名仆妇,哪怕知道自家小娘子平里爱玩小石子,却没想到,小石子在自家娘子手中的威力有这么大。
傅姆何氏和乳娘胡月,俩人几乎第一时间,把张曦团团围拢住,不希望她被人发现。
只是张曦却不怕被人发现,她此举,就是为了震摄。
一旦此刻躲躲藏藏的,反而会让人觉得是无胆鼠辈,会激起愤怒,她还不如先发制人,“谁要再胡言乱语,毁十四娘的名誉,我就让她尝尝我手中的小石头。”
“呸,她还有屁名誉……”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胖妇人直接啐了一口。
只是话音刚落,张曦手中的石子,直接扔了过去。
瞧着这妇人的打扮,还有那讥讽的目光,仿佛终于出了一口怨气,恨不得一吐为快,张曦就猜到,这胖妇人应是出身寒门。
张曦红着眼,手中的石头就扔了过去,直中胖妇人的太阳穴,不出意外,不仅胖妇人昏倒,还连着压倒了身旁扶着她的年青婢女。
卟嗵声响起,伴随着婢女的尖叫,以及周遭的倒吸气声,俩人摔倒的地方,迅速撤离出一圈空地。
如果说,之前昏迷摔倒的人,她们没有留意到,是怎么回事。
那么,这一幕,活生生发生在她们眼前,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就不得不引起她们的惊恐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能随便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