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各地中正铨选的名册,陆陆续续发到吏部。
哪怕在此之前,张婴私下里早已收到长子和女婿被评议为二品的消息,眼下接到传送到吏部的文书,仍旧又禁不住高兴一番。
尤其见到儿子的文章,经义辨析,条理分明,让张婴直点头,赞不绝口。
不由老大慰怀。
子不类父,他叹了十来年。
同样,望子成龙,他也盼了十来年。
七郎到底没有让他失望。
“……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你偏偏要杞人忧天。”杨太后瞧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张婴,实在看不过眼,这都乐了有一刻钟。
好像比那年,他自己通过铨选,还要高兴几分。
面对杨太后凉凉的语气,张婴浑不在意,“我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精彩的文章,果然是我的儿子。”
满脸的骄傲,似罩了一层太阳的光辉。
光芒四溢,直晃眼睛。
这样的张婴,失了往常的沉稳淡定,却让杨太后觉得真实而鲜活,眼角眉稍的飞扬神采,使她看着,就心生欢喜,忍不住永远留住才好。
只听杨太后说道:“七郎是你儿子,此次,负责清河郡中正铨选的大中正是杜衡,他不可能让七郎落到下品里去的。”
张婴点点头,这一点,他倒毫不怀疑。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几十年来,早已经形成定规。
预估到结果是一回事,完全确定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儿子还给了他一份意外之喜。果然,要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之前,他对儿子管得太松了。
张婴想了想,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对儿子严格些。
“不日七郎就要回京,你想把他放在秘书省,还是集书省?”
杨太后这话问出口,张婴脸上的笑容陡然凝滞,杨太后察觉,不由忙问道:“怎么啦?”
张婴轻咳嗽两声,掩去几分尴尬,他没忘记,儿子早已和他声明过,不做著作郎和秘书郎,只能依照他的兴趣来,“十三郎学通经史,让他去秘书省,从著作郎做起。”
顿了一顿,对上杨太后兴味的目光,忙地撇开眼,“七郎去集书省,先从散骑常侍做起。”
一听这话,杨太后不由取笑道:“崔阳那里,崔侍中应该早有打算,你倒操着闲心,紧着未来女婿。”
“哪有的事。”
张婴可不承认,“七郎打小顽劣,不喜欢读书,让他去秘书省,还不知道会怎么祸害了那些图书藏本。”说得理直气壮。
一转瞬间,已把刚刚升起,要对儿子严格些的念头,抛至脑后。
直至回过神来,才发觉:嗯,他的确不适合做严父。
——*——*——
瑶光寺里,今日除了大姐张昑,还有十四娘郑莹也过来了。
郑莹性子活泼大方,在华令仪面前,也没有寻常女郎的扭捏作态。
华令仪很喜欢,她与郑夫人自**好,对于郑夫人的内侄女,又是自己未来儿妇,双重的身份,少不得拿郑莹当自己女儿看待。
张曦在旁边看着,也很欢喜。
庆幸未来大嫂是郑家十四娘郑莹,要是像在那一辈子里似的,大兄张昕娶杨家大娘子杨昭容,可就没有眼前的这副其乐融融了。
今日大兄参加清河铨选的结果出来了,名单已经在吏部公示。
大姐张昑和十四娘郑莹俩人,得了消息,来瑶光寺庆贺一番,阿娘高兴,亲自在院子里用小火炉煮茶汤。
只听郑莹含笑道:“阿叔和姑丈都夸七郎的文章有灵性,名父之子,不坠家声。”
她口中的阿叔是郑祭酒,姑丈,则指侍中崔亭。
这话华令仪听得很高兴,虽有夸赞之嫌,士族之间相互提携自家子弟,是常有之事,但至少,七郎的长进很大,何况,又是出自那两位之口。
特别是郑祭酒,博通古今,精习五经,在当今士林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他对七郎的评议,足以影响七郎今后的士林名声。
有这一句:名父之子,不坠家声。
便已经足够了。
“尝一尝,这不是外面的茶饼煮出来的茶,是寺里后山上去年收的茶叶。”华令仪替十四娘和八娘都倒了一杯,转头,瞧见小女儿也凑了过来,于是又多倒一杯。
“阿娘,好香。”张曦在阿娘身边跪坐下来。
清亮的茶汤,逸出清香扑鼻。
八娘和十四娘不约而同地端起天青色瓷碗,嗅着香气,轻抿了一口,八娘直接放下了茶碗,“不对味,阿娘,这味道也太寡淡了。”
家中煮茶,除了茶饼,还要加入葱姜薄荷与盐,阿娘这直接用井水清煮,又只煮了一沸,肯定不对味。
“儿喜欢这种清香。”郑十四娘含笑回道,她倒多喝了一口。
“你们一开始喝,大约喝不惯,我喝着倒好,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