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听说,你派人去瑶光寺动土,要在华令仪所住的尼院砌上暖阁?”
弘德殿东暖阁内,杨太后忽然问起此事,张婴眉目微敛,轻嗯了一声,“十六娘闹着要过去住,她年纪小,又怕冷,所以就找了工匠过去,把那尼房改造一下,方便取暖。”
杨太后的神情,似笑非笑,“五郎,清妃还不到三岁。”
“你想说什么?”
“孤什么都不说。”杨太后对上张婴明亮的目光,忙地撇开眼,她既然喜欢又厌恶他身上的这份从容淡定。
张婴抬头望着杨太后,“珍娘,就算我想,就她那性子,也不会接受。”
说到这,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也不怕和你说实话,入秋后,我的确派人去瑶光寺和她说,要增添一间暖阁,但她拒绝了。”
一听这话,杨太后顿时气血上涌,“你……”对上张婴那张略带几分自嘲的脸庞,所有质问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张婴几乎立即就猜到杨太后要说什么,“我是答应你,不去瑶光寺,但我总不能让三个孩子都不去,尤其十六娘,虚龄两岁,初懂世事。”
“稚子恋母,人伦常情,我怎么阻拦?”
杨太后哼了一声,“可孤早说过,让你把清妃送到宫里来,孤还能亏待她不成。”
“是,十六娘是不懂事,”
张婴淡淡道:“但八娘和七郎都已成人,你要让我怎么面对这两个孩子?将来十六娘长大,问我阿娘何在,我又怎么回答?”
“珍娘,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人。”
“我年近四十,膝下就这么三个孩子,七郎是我的后继香火,我总得顾虑。”
“你少拿孩子说事,”杨太后大怒,情绪变得很激动,“张五郎,说来说去,你不就嫌弃我出身不好,不配给你带孩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张婴矢口否认,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他们明明在说瑶光寺改造尼房一事,怎么就扯到出身和配不配的事上了?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张婴没有接话,脸色却阴沉得厉害。
?杨太后见了,顿时有些气弱,满腔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生生憋了下去,屋子里明明热气腾腾,气氛却冷得能凝结成冰。
最后,张婴站起了身,“御史台那边,我和邓闲还没有交接完,我先过去了。”
邓闲原任都管尚书,在尚书省掌国家司法及监察事务,张婴这次辞去的御史中丞一职,由他接任。
杨太后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张婴只觉得头痛,哄女儿都没有哄女人累,待要不管不顾,转身就走,又担心她把气憋在心里,然后胡乱来撒气,权衡了片刻,到底走了过去。
“珍娘,你身边已经有新平,再来一个阿眸,你也看顾不过来呀!”
张婴说到这,瞧着杨太后意欲要张嘴反驳,又忙道:“就算你肯多花心思,但你也看到,新平和阿眸年纪相近,俩人又不对付,每次见面,都要吵上几句。”
新平即指杨家三娘子杨昭训,封邑新平。
又称新平县主。
“没有的事。”杨太后抿了抿嘴,有些不甘,“每次清妃离开,三娘总要念叨许久。
张婴轻笑一声,“睁眼说瞎话。”
顿了顿,又道:“新平是你的心肝,但我的女儿,我可不乐意她吃亏,真进宫里来,为难的还不是你。”
“真是因为这样?”杨太后两手抱住张婴的腰,靠在张婴身前,有些不信。
张婴点点头,摸了摸杨太后的鬓角,认真道:“你要是真想阿眸,每隔半个月,我带她进宫一趟,让你见见,好不好?”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让你说,我记着你的话,你可别想出尔反尔。”
“行,是我说的。”张婴爽快地答应,瞧着杨太后脸上,露出几分小女儿心态,遂放下了心,“我先走了,最近几日都没有时间来宫里。”
“有什么事,你可以让杨中侍去寻我。”
杨太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嘴上免不了抱怨,“你自己数数,有哪一次不是我去寻你,是你自己主动来这弘德宫的。”
张婴笑了笑,没傻到去和她争辩,又说了几句好话,才转身离开。
临去前,瞧着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杨太后让秋桂取了一件鹤氅,给张婴穿上,张婴正要拒绝,就听到杨太后说:“这是太府寺司染署新做的,其他人也都有,只是这件是我缝制的,所以不许脱掉。”
听了这话,张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神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伸手摸了摸杨太后的脸颊,唤了声珍娘,“你无需如此。”
声音略带上几分低沉。
杨太后听得一颗心,都快了一拍,“我乐意,你管不着。”说着,又催促,“刚才慌急慌忙的,现在还不赶紧走。”伸手推了张婴一把。
张婴不防,脚步踉跄地退后两步,含笑应了声哦,斜乜眼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