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紧绷着一张脸,喝斥道:“杨铁柱,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孤心里有五郎怎么了,碍着你眼了,还是碍着你事了,就是碍着,你也给孤受着。”
说到后面,手指头敲着几面,呯呯作响。
“你仔细想想,你们谁能比过他,孤能有今日,有他一半的功劳。”
杨太后越说越激动,想起张婴的嫌弃,心里越发不好受。
“你看看,你们把元娘教成什么鬼样子,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二娘看着伶俐,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货,以后把三娘长留在宫里,免得让你们带教。”
这一番数落,杨国舅的脸几经变幻,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脱口冲道:“杨大丫,你别忘了,你也姓杨。”
杨大丫,是杨太后曾经的名字。
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故而,初初一听,杨太后还愣了一下,尔后抓起右手边的小凭几,发疯似的向杨国舅扔去,“你给孤滚,立马滚蛋,你滚……”
不管不顾,拿起案几上的琉璃杯,直接朝杨国舅砸去。
杨国舅骂了句疯子,慌不择路地退出大殿。
然而,殿内的摔打声,不仅没有停,反而越发大声,也越发激烈,叮当哐当,稀里哗啦,连成一串。
殿外候着人,吓得一个个都缩成了鹌鹑。
此时此刻,连杨中侍,都站在门口,不敢进殿。
这位杨国舅,素来胆小怕事,怎么会惹怒杨太后?杨中侍不解地望向杨国舅。
杨国舅狼狈地用衣袖,揩拭脸上的茶水,心里暗暗把张婴骂了个半死,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也不知道,他究竟给大妹妹灌了什么**汤?
让大妹妹连娘家人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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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宫里回来后,张婴就开始称病不朝,整日只带着小女儿张曦待在和惠坊张府,不去尚书省,也不去御史台,更不用提门下省了,每日在府里陪着女儿,连府门都不迈一步。
上门求见,乃至拜访之人,都让穆行和陈义俩人给拦住。
除了隔日陈义会去游冶园代张婴探望七郎的伤情外,府里连进出的人都很少,更不要说张婴的影子了。
弘德殿外,杨中侍瞧着一大叠从门下省拿过来的奏疏,心里直犯怵。
自张婴不上朝后,杨太后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尚书省内,吏部郎中段兴和考功郎中王齐,近日都急得嘴上冒泡,年关将近,又恰逢三年一度的官吏考核,还有明年各地的中正铨选。
事情都堆到了一块儿,偏偏正主还不在。
“不能再等了。”
瘦高的王齐,推了推面前的一堆文书,“这些官员的议功与处分,不能再耽搁了,明日我们去找杜仆射,该公布的要早些公布,该下发的,也要早点下发。”
“听你的。”吏部郎中段兴没有反对。
看了看四周,只有他俩人,遂凑了上前去,悄声问道:“上峰到底怎么了?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说不来就不来,上面也没个准话,到底是辞官还是咋的?”
要是上司张婴辞官,他是没指望,但王齐一定能升上去。
他不比王齐,王齐出身士族,太原王氏。
他是寒门出身,能做到吏部郎中,已是极限。
“我哪里知道这些?”
王齐瞥了一眼段兴,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精明,对他的心思,也猜中了七七八八,忙地出声喝止,“尚书省还有一位尚书令,两位仆射,另又有五部尚书,他们都没发话,你可别胡思乱想。”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敲醒了段兴。
段兴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犹带着几分尴尬,又轻声附和道:“你说的也对,或许轮也轮不到我们。”无论是张婴,还是前任吏部尚书,都不是由本部属官直接升上去。
而是从其他省部台署选配过来,直接调任。
意兴一顿,又聊起了八卦。
朝中官员,士庶分明,各部各衙都有,但往往界线分明,士族瞧不起庶族,庶族避着士族,他出仕为官三十余年,能这么和气与他说话的士族官员。
除了王齐,也只有上司张婴了。
因此,平日在吏部台署里,他的话稍微多了一点,“我们这还好,听说御史台那边,现在已经由治书侍御史杨青直接代职行权了。”
“有这事?”王齐有些不信。
“当然。”
段兴一见王齐不知道,就忙地说开了,“早两天,御史台那爆出一件大的案子,杨青拿不定主意,通过杨中侍,进宫讨太后的主意,谁知太后直接授权,让他全权处理。”
“就因太后这句话,他在御史台都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了。”段兴说到最后,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与兴奋。
杨青和他一样,出身寒门,所以平日来往较多,他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或许,杨青能继朱俊之后,出任下一任的御史中丞,毕竟张婴现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