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大清早,张曦让大姐张昑从被窝里抱出来,人还没有睡醒,有些迷迷糊糊,伸手揉了揉眼睛,但见屋子里婢女仆妇如云,端着洗漱品,拿着衣裳妆帘匣子。
“阿姐。”张曦攀着大姐张昑的脖子,喊了一声。
张昑应了声嗯,接过何傅姆递上来浸过热水的巾帕,给小妹仔细擦了脸,“已经卯时三刻,要起来了,先去正房给阿耶请安,然后我们去瑶光寺陪阿娘用早食。”
张曦感觉到脸上一阵温热的湿*濡,眼睛让巾帕擦过,才彻底清醒一二。
今日是她满周岁的大日子,府里会大办。
从前日开始,阿姐就和她唠叨了今日的各项安排。
上晌排得满满的,从瑶光寺回来后,还得去长秋寺上香拜佛,之后再到惠慈坊与和惠坊的张家各房走一遭,给各房长辈行礼磕头。
一岁以前,孩子夭折是常有之事。
譬如她前面的两位兄长、三位姐姐,就没有一个活过周岁,所以也没有序齿,她给各房长辈请安,一是尽晚辈的礼,二是把她在族中的排行定下来。
这一圈下来,差不多要到午初才能结束。
府里午时三刻开宴。
家中这次举办周岁宴,只给本家以及世交故旧发了帖子,但来参加宴会的人,怕是会有很多,九婶特意多加了一半的席位。
又从张氏族中挑了八名资深的待客主薄,让他们在仪门迎客。
阿耶的权势,还远不如那一辈子里大,但无论是御史中丞,还是侍中,抑或是吏部尚书,都是手握实权的要职。
更何况,张曦让杨太后认为义女,身上有爵位封地,看在杨太后的面子上,洛京城中的勋贵,定不会错过。
张昑给小妹穿上大红色襦裙,略显稀疏的头发,梳成包包头系上彩带,额间描一点红胭脂,肤色莹白,衬得整个人粉妆玉琢,玉雪可爱。
用了两刻钟,收拾停当,张昑才抱着小妹出西厢的房门。
一出房门,就瞧见候在外面的大兄张昕,“你们速度也太慢了,幸而阿耶今天请了一天假,不然等你们出门的功夫,阿耶早走了。”
“你不也说了,阿耶请假了。”
张昑横了张昕一眼,“我都算好时间的,你瞎急什么,今天我们阿眸是小寿星,自然得好好打扮,你瞧瞧阿眸,漂不漂亮?”
张昕哪敢反驳,一眼看去,胖乎乎的,像个大红包,“倒是挺喜庆的。”走过去,伸出手,“阿姐,阿眸有点重,给我来抱。”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
然而,就着明瓦灯,张曦一眼就看到大兄眼里的嫌弃,她才不要大兄抱,扭转头,望向大姐张昑,“阿姐,自己走,阿眸,自己走。”
“也对,阿眸不是最喜欢走路,就让她自己走。”
七郎张昕这话一出,张昑直接给了他白眼,然后低头哄着张曦,“没事,我们阿眸不重的,阿姐能抱得起你。”越过七郎,直接往正房走去。
张昕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忙地跟上。
各项礼仪,因着那一辈子的经验,张曦根本不用旁人来教,因此,大姐与傅姆给她讲解的时候,她只听一遍,就能做得很标准。
惹得大姐和傅姆何氏都很高兴。
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
只是到了正房,张曦下地,跟着阿姐阿兄给上首的阿耶行礼时,刚跪下,就让阿耶给抱了起来,“都起来。”
阿姐和阿兄叩首完毕才起身。
又听阿耶对阿姐阿兄嘱咐道:“今日去各房,你们抱着阿眸,别让她下地。”很多一岁的孩子,还不会走路,阿眸虽然现在能走很远了,但到底是孩子,骨头软,他可舍不得。
“唯。”八娘张昑应了一声,“儿教阿眸这些,原是让她给阿耶和阿娘行礼,另外,在周岁宴上,表现一番,没料到,她学得这么快。”
“我们阿眸,本来就聪慧。”张婴含笑望着怀里的幼女,满眼是骄傲。
唉,张曦心里长叹一声,只觉得没眼看。
这样的阿耶,她实在太熟悉了。
在阿耶眼里,自家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
“阿苟,你陪她们姊妹俩去长秋寺拜完佛,先回家里来,今日府里的客人多,你也跟着阿耶见见,多认识一些同龄的少年才俊。”
一听这话,张昕顿时垮下了脸,不过在阿耶望过来时,赶忙敛住,“儿子知道了。”
“阿耶也不耽搁你们了,二门口何山已经安排好车马,等着你们。”张婴把幼女递到傅姆何氏手中,对他们挥了挥手。
“儿子(女儿)告退。”
仿佛有默契一般,兄妹俩都没有问阿耶去不去,或是提起,阿耶和他们一起去。
张曦却是猜到缘故,最开始,阿耶还会亲自接送她们姊妹到瑶光寺,而如今,几乎不曾再踏足瑶光寺门口。
定是因为杨太后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