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雨飘零
刑部甲子监狱,是大明朝廷关押待罪未决官员的场所,有点类似后世的拘留所,不过条件却要好上许多。
毕竟,他们是士大夫,又是朝廷官员,享有特权。
前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就被关押在这里。
此刻,他刚送走前来探监的门生谢三宾,正一身青衣坐在桌案旁沉思。
虽然失去了自由身,可有门下众多弟子以及东林党人,他对朝堂局势可谓了如指掌。
波谲诡异,隐晦难明,喜忧参半就是对时下朝局最好的诠释。
近来不少东林旧员起复,如孙承宗、李邦华、孙传庭等许多为阉党所不容的官员都已起复,基本官复原职甚至连升数级。
这无疑是极为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尤其是孙承宗,那可是自己的座师,这让身陷囹圄的他感到复出有望。
尽管在无数好友门生面前,他总说自己愿做田舍翁,不想再登庙堂,案牍劳形。
但素来贪慕权力功名的他,怎么可能真的就不在乎顶上乌纱,胸前飞禽?
可听到最近温体仁益发受到天子宠爱,他的心又陡然沉重起来。
想自己被夺官闲住七载有余,这个奸人犹自不肯放过自己,竟然说他在乡里结交朋党,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
并以此为罪名,借机逮捕自己入狱。
这个奸人,一生毫无所长,只知道向崇祯皇帝朱由检献宠。
他醉心于排除异己、打击政敌,感觉到自己树敌太多,恐招致别人报复,故作清廉。
近来在自己的指示下,上疏弹劾他的人不计其数。
可这些人不但没能扳倒温体仁,反而引火烧身,有的被罢官,有的被流放,更多的弹劾则被天子留中不发。
唉,当初实在不应该招惹他们啊!
钱谦益长叹一声,已有悔意。
崇祯元年,自己起复出任少詹事、礼部左侍郎。
此时正是推举阁臣的时候,考虑到如果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左侍郎周延儒并推入阁,则名在己上,故阴谋阻止。
遂派门生,礼部给事中瞿式耜进言主推者,抛弃温体仁和周延儒,以成基命及自己等十一人面上。
这件事让自己与温体仁、周延儒就此结怨。
于是,他们整理了自己的黑材料,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破绽,七年前的破绽。
科举舞弊!
就这样,原本如探囊取物的首辅与他失之交臂,并且被皇上削职罢官回归故里。
罢了!罢了!
且把这次牢狱之灾权当修养。
自己遭受奸相陷害,毫不屈服,出去以后,名声定然更炽!
唏嘘间,钱谦益摇摇头,取过酒水小菜,准备小酌入眠。
八宝斋的火腿,六必居的炒菜,天心阁的素斋,皆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东林那帮小弟有心了!
正当钱谦益倒好酒水,远处牢房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钱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你有一位老友想和你喝酒。”
片刻过后,牢门打开,一个东厂档头带着几个番子走进说道。
钱谦益顿时脸色苍白提出抗议。
可惜,抗议无效!
不管愿不愿意,钱谦益别无他法,在叫嚣一番后,在东厂番子的押解下,他身不由己来到诏狱。
诏狱又叫锦衣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特种监狱。
在京师的天子脚下,同样有着最阴暗的角落,甚至不等走进这建在地下的牢狱,就已经能听见从深处传来的各种声音。
像是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啪啪’声,还有某位最近被抓进来的大臣那凄厉的惨叫声等等。
东厂最近有点忙,厂役们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彻骨的阴冷。
再加上东厂番役在外比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凶名,这里的一切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看上一眼就浑身抖。
在东厂番役的眼里,崇祯皇帝无异于他们的再生父母。
厂役曾被崇祯皇帝亲旨废弃过一段时间,威名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如今皇上似乎是看清了东林党人的嘴脸,又把他们召集回来,这是许多东厂人员怎么都想不到的。
东厂好像天生就是些朝堂重臣克星,皇上恢复东厂已经足见圣明,番子们自然要尽心竭力的办好事。
进入诏狱后,钱谦益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由番子架着前进。
室内光线暗淡,白天都难以辨认对面的东西。
严寒季节,室内不允许生火,如同冰窟。
到了夏天,四周密闭,酷热难耐。
重要的犯人往往要带上几种刑具,丝毫动弹不得。
狱中设有各种各样的残酷刑罚,可以说出名目的就有械、镣、棍、剥皮、抽肠、钩背、大枷、立枷、断脊、堕指、刺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