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朝上, 裴家的女眷除了老太君, 别的都被撤了命妇身份, 赵林一说惠妃宫门口的轿子是裴家的,晋元帝就忍不住皱起眉。
雨霖宫里,惠妃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前脚得了宁国公府大势已去的信儿还没能高兴没多久, 这裴家的老太君就递了牌子捎带着亲孙女儿进宫请安来了。偏偏前些时候她与裴家走的近,宫侍几个竟然拦都没拦,等碧玉通传到自己耳朵边的时候, 裴家老太君已经拄着拐棍到了雨霖宫外。
惠妃心里是不想跟裴家再多有牵扯,但碍于裴家老太君亲至, 她就算心再怎么不乐意, 也得挂着菩萨似的慈悲笑容将人迎进来。
“什么事竟然劳动了老太君亲自进宫一趟, 便是有什么想说的,叫宫人捎话进来不也一样?”惠妃叫碧玉拦住老太君颤颤巍巍行礼的动作,叫宫人赐座。
裴老太君入座, 勉强笑了笑,谢过宫人上的茶水糕点,慢声说:“不瞒惠妃娘娘, 老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惠妃用手里的帕子擦擦嘴角, 敛了笑:“老太君若是想要本宫为裴家求情, 那便罢了, 您老也明白, 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僭越不得。”
裴老太君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愁苦:“娘娘就真的不能再帮帮裴家了,娘娘若能助裴家一脉度过此次劫难,裴家后人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裴氏败落已成事实,惠妃慈悲似地摇头说:“老太君又是何必。”
她不愿与裴老太君多提裴家事,只装作看不到老太君脸上的失望,转而笑着看向低着眉眼站在一边的小姑娘,轻笑着问:“这个丫头本宫倒是眼生,以前没见过。”
“这是老身嫡亲亲的外孙女裴菱,她爹是老身的大儿。”跟裴老太君一起来的是裴家大房的嫡幼女裴菱,裴老太君用手推了她一把,道,“菱儿,还不快跟娘娘行礼!”
惠妃轻笑,等裴菱行过礼,她又问老太君:“裴姑娘生了个好模样,今年多大了?”
裴老太君说:“这丫头年纪稍小些,今年才十五,正准备相看人家。”
惠妃心下了然,想来裴菱该就是先前裴家想让自己做媒,送给静王做正妃的丫头了。不过眼下裴家跟杨家俨然闹出那么大的事,杨家又是静王的外家,想来只要是静王不昏了脑袋,便必然不会娶裴氏女进门。
如此一来,裴老太君带裴菱进宫的意图,她便有些猜不出来了。
不过这时,裴菱却突然跪到惠妃跟前,低声道:“娘娘,臣女有一愿,还望娘娘能帮民女成全一二。”
惠妃愣了愣,拧眉说:“你像让本宫帮你什么?”
裴菱抬起头来,眼神坚定道:“臣女先前听闻淑贵妃娘娘在世时与家母曾替民女赐下一桩与静王殿下的亲事,然而事到如今,臣女亦知晓了臣女的家人对杨家犯下的是何等不可饶恕的罪恶,所以心中歉疚之余,便更多是想要替族人赎罪一二。臣女眼下再不敢奢望静王殿下风姿,但却仍旧怀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希望娘娘能够帮助臣女,便是叫臣女在静王殿下身边,做妾也好,为奴为婢又或者当牛做马也好,只要能让臣女以身来替家族洗清身上的罪孽,还裴家欠下的债。”
惠妃闻言,沉默良久道:“……裴姑娘,真这么想?”
裴菱点头:“此乃臣女所愿。”
到底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惠妃倒是被裴家这一手给惊呆了。
明明是裴杨两家结怨,真想还债,那你倒是给杨家人为奴为婢去,然而裴菱看似真情实感地一段话下来,却偏偏直接越过杨家,反倒口口声声要去给静王做牛做马。
惠妃还真不明白了,这家人到底对静王爱的有多么深沉,才能在裴杨两家如此深仇大恨之下,还不愿放弃原先的打算。
没有直言拒绝裴菱,惠妃想了想,意味深长说:“裴姑娘深明大义,着实令人感动。”
裴菱:“请娘娘成全!”
惠妃低低叹了口气:“你是个可怜的,且让本宫再想想罢。”
“想什么?”突然,晋元帝的声音在雨霖宫正门口响起。
惠妃蓦地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脸上勉强挂起个心虚的笑,迎上前去:“陛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晋元帝淡淡看了惠妃一眼:“朕听宫里的太监说,爱妃今日精神不大好,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裴老太君也在?”
裴老太君起身同晋元帝行了一礼,晋元帝面色淡淡道:“老太君年事已高,没什么事,还是别总往这宫里来了。”
裴老太君面色一苦,低声说是。
晋元帝又说:“这丫头就是先前爱妃说过,淑妃在世时曾替静王订下的裴家女儿?”
惠妃不敢多说,只点头说是。
晋元帝闭了闭眼,道:“模样瞧着小了点,倒是跟静王不大合适……方才朕来时依稀听说,这丫头自愿当牛做马,也要替裴家赎罪?”
惠妃听着晋元帝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的语气,低声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