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匝万周, 曲迴萦绕。
古典舞是一种含蓄的美, 在于徘徊与守望,逢沉必提、逢冲必靠、逢开必合、逢前必后、逢左必右……就像欲语还休的少女一般。灯光在变, 音乐在变, 人心随之浮动。这种美牵动人心, 当腰肢扭转、当回眸折腰, 当一段段的大跳,一次次的旋转加快节奏时,现场观看的人都被那种火一样的热烈带动,鼓起掌来。
纷纷窃窃私语:“不愧是聂清婴啊。”
“对,这几年古典舞大都听过她的名字。这次魁首肯定还是非她莫属了。”
“那也不一定, 孙老师的筛选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音乐停下, 灯光孤零零地打向舞台上那随性而舞的姑娘。聂清婴停下舞步, 在灯光下,她额上闪着晶莹的汗滴。刚才那段高难度的舞蹈为她迎得掌声,也因为难度太高,几分钟的舞蹈跳下来,聂清婴的胸脯微微起伏。掌声不断,聂清婴心里松了口气, 看向评委席中的孙颖红老师。这一看,她却是怔了下——
孙老师面色冷淡, 抱胸而观。这种防备的姿势, 和周围欢悦的气氛完全不同。
大家心中奇怪, 但看孙老师没有明确的表示, 掌声稀稀拉拉的,也都停了下来。
几个评委老师商量后,和气地对台上的聂清婴说:“好,可以,过了。接下来会不会参选我们商量后再通知你。”
舞台上的选拔继续。
一天的选拔,下午五点多才停下。孙颖红和其他评委老师分开后,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剧院外走。出旋转门时,初冬飞雪凉澈,沾上她眉眼。孙颖红一顿,旁边传来一个姑娘清凉的声线:“孙老师。”
孙颖红侧头,看到个子高挑的姑娘从后过来,眉目上染上细碎的雪雾。孙颖红眯了眼,诧异:“聂清婴?你一直在等我?”
聂清婴早上时就表演结束,竟然没走,一直等到现在。
在聂清婴点头后,孙颖红的脸色缓和了些,招手邀请她,上自己的车暖和一会儿。车上开着空调,等候的司机对来找孙颖红的学生早就司空见惯,孙颖红问了聂清婴的住址后,司机就开车先送聂清婴回去。
聂清婴并不在意自己在风雪中等了老师大半天,坐在车上暖和一会儿后,她低声:“老师,我的舞是不是跳得哪里有问题?您并不是很满意的感觉。”
孙颖红:“没有。跳得很好。”
聂清婴诧异地看她。
孙颖红皱了下眉,突然问:“小聂,你是怎么想的呢?你现在结婚了,以后还要生孩子,养孩子。你是打算再跳几年,就不跳了,休息后回归家庭,做舞蹈老师,开个人工作室,教别人怎么跳舞?还是一直跳,跳出国门,在整个世界的舞台上不退场,一直跳到再也跳不动那天?”
“你是想做工匠呢,还是想做艺术家?”
聂清婴怔愣,半晌道:“我没想那么远。我只是喜欢跳舞,现在一直在跳。我到现在的人生,大部分都是跳舞,它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法分割了。”
她是一个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关注现在的人。
孙颖红淡声:“那你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了。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上次见你时你已经跳得非常好了,我说你是现在古典舞界数一数二的,技巧上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这当然是夸奖。这次见到你后,你还是跳得很好,依然是数一数二,舞技没有退步。但是更多的,我也没看到了。”
“你这么多年一直跳舞,古典舞是个讲究基本功的舞种,我相信你每天也非常刻苦地在磨自己了。但是你只是工匠。老师们教你怎么跳,你就怎么跳。他们说高兴你就高兴,说哀伤你就哀伤。你是牵线木偶,一举一动看那根线要你怎么做;你还是孔雀,到处炫耀自己超高的舞技,让人看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也能跳。但是灵魂呢?你跳的难度越来越大,但是舞蹈的灵魂去哪里了呢?”
“你要是想做工匠,这么一直跳就挺好的。要是想做艺术家,你就应该停下来,好好反省了。你已经走进一个误区了——跳舞是人与自然的结合,是把自己的灵魂剖开给观众看,不是一味地展示技巧,让人觉得真美,真好看。你跳难度这么高,再过几年,年龄上去了,现在的就跳不了了吧?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你想过有没有太多的必要?真正的艺术家,不是只会跳舞就行了。”
“这次你依然会进我的团队,你跳得这么好,我当然选你。但是要我夸你,我真的夸不出来了。”
孙颖红老师语气淡淡,不像上次那样对聂清婴满口赞誉。聂清婴听了一路她的话,有些懵。她跳舞跳到今天这一步,在整个古典舞圈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大家提起古典舞,都会想到她。孙老师却说,她没有灵魂?
孙颖红老师的舞蹈理念一贯是和自然结合,向来不喜欢太高难度的动作。孙颖红老师是知名舞蹈家,艺术家。她问聂清婴,到底是想做一个工匠,还是想做艺术家?她语气里,满满是失望。显然她虽然这么问,但她已经觉得聂清婴是工匠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