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因口舌引起的不快,虽没有影响姐妹俩继续做事,但两人心中多少也有些隔阂。
半个时辰后,小安去睡了。
一个时辰后,多多狗也安静地趴在厨房门边,眯着眼打起了盹。
江寒不时抬头看向芸娘,见她一直默不作声,她也闭口不言。
半个晚上,两人除了协作中必要的沟通,再没有更多的交流。
上床后,芸娘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身体很累,意识却很清醒。
余嬷嬷,爹娘,小安的脸轮番在她脑海里浮现,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府城大禾坊的谢宅。
爹爹午后偷闲回到后院,正坐在榻上靠着小案几喝茶看书,小安挨在他身边,嚷嚷着要一起看。娘娴静地微笑着,一脸满足地坐在旁边做针线,偶尔温柔地插上几句话。爹爹偶尔看到精彩的地方,就大声诵读出来说解与他们听,小安就会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她到哪里去了呢?屋里坐着的人中,怎么没有她?
突然间,她着急起来,急切地想要走到他们中间去,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她都靠近不了,他们仿佛是在镜中一般,近在眼前却不可碰触。
她不甘心,加快脚步不停前进,只是她越是前进,他们就离得越远。她开始没命地追,黑暗突然从四周席卷而来,刹那间就将三人吞没了。
“啊!”芸娘惊坐起身,脸上湿了一片。
她愣怔片刻,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就如这梦一般,幸福的过去早已经如镜中月一般了,自己原有的一切都已远去了。
如今,她该如何做才好?
止了哭的她拥被而坐,望着虚空呆想。
突然间,江寒的呵斥声伴随着多多狗的汪叫声,从院中传来,她才惊觉已经寅末了。
……
“姐姐,你说得对,我如今若还是自持身份故步自封,确实太不合时宜了……我,我今日与你一起去码头!”
芸娘这话让陷在蒸汽里的江寒,差点端不住手上的蒸笼。
随即,她就裂开了嘴,兴高采烈地说道:“好!从今天起,咱们的目标就是,占领码头,拿下落霞镇!咱们以后就是包子霸王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噗哧!”芸娘也忍俊不禁,她道:“什么包子霸王花?你之前不是还要开菜馆的吗?”
江寒一听,眼睛更亮了,说道:“是啊!那是我们的奋斗目标,你愿意跟我一起合作了?”
芸娘羞赧地缓缓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一个猛然扑过来的拥抱,撞得踉跄了好几步。
“太好了!”
……
只是,有些决心不容易下,而下定之后的行动才是最难的,往往第一步就要面对接踵而至的各种烦扰艰难。
比如此刻,独自背着背篓站在码头上的芸娘,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辰时三刻,姐妹俩一身男装来到码头。
江寒先陪着她待了一会,将昨日预定的包子,交给客人们,又顺便介绍了她这个“表弟”,随后就留下她一人,挑着担子去货栈那边了。
江寒这一走,买包子的客人似乎也被她带走了。芸娘定定地站在这个位置,已一盏茶功夫,除了不时投来的打量目光,再没有人前来询问。
可能是第一次穿男装,她觉得浑身不舒适,双手不自禁地去在衣服上扯来拉去。
她拼命克制自己,想着江寒强调过,要自然,要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就是男人”,别人要是看过来,要勇敢地回视。
她深吸了口气,嘴里一遍遍地呢喃着这些话,感觉似乎是好了一些,总算是有勇气从原地离开,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靠这些男人太近,也没有勇气喊出声。
如此将近一刻钟,她来回将货船码头走了两遍,一个包子也没卖出去。
她觉得很泄气,紧抿着嘴唇,又站定不动。
周围打量的目光更盛,她哪还敢回视,头不由自主就垂了下去,恨不能钻地洞。与此同时,背上的背篓也越来越重,就快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她不是来卖包子的,她是来拖后腿的,还谈什么挣钱和改变?
她抿唇垂头调整了一下状态,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在掌心托着,沿着先前的路再走一遍。
可是,她的嘴巴就像被封住一般,根本喊不出“包子”两个字。
如此一来,她托着包子向着人群走的样子,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打量,甚至还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嘻哈笑。
芸娘听到这些声音脸腾地就红了,恨不得将那烫手的包子狠狠扔出去。
“哟,这小子长得可真水灵,你看那脸白里透红的,跟个兔儿爷似的!”有人猥琐地笑着。
“这莫不是个女的吧?”
此话传来,芸娘心里一惊,转身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