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的火把被点亮,高举过头顶,照亮昏暗堆满来不及掩埋战士尸体的战场,更照亮他们彼此的容颜和神情。
她放笑着任骏马放开四蹄,在暗夜里的汉水之畔再度发出咆哮之声,此时“哒-哒-哒”的马蹄声像是踏在每个人的心头,颠来簸去,一种莫名的不平静在暗夜里随之流淌,就像有吸血的水蛭混在黑水里让冰冷的小腿更加不寒而栗。
每个人都暗暗揪紧了手心或者袖子,手背青筋突起,而右手齐齐握紧了手中的兵锋,默默承受这种无声涌动的暗潮。
复嶂,迷夜色;空穴,辨暗流。
猿吟,晓山漏;马蹄,散秋风。
……
就像潘崇曾评价过的,若成嘉崇尚的是周公之王道,而若敖子琰绝对是楚武王霸道的信徒和执行者。
若敖子琰看着女子拒绝了大军跟进,火炬高燃,带着朝中高官亲身相迎,而他坐在马上,信马由缰般随意握着手中的缰绳,在手掌心上缠了两圈,“嗦”地一声勒紧,又松开……依次往复,沉默地看着她不断逼近他的视野,逼近他的疆域之中,而他宛如这方疆场上的主宰者,俯视命运的靠近。
在他身后,若敖六部将士亦岿然不动。
身为大楚兵锋,身为若敖六部,一如既往地享受着这种来自君王优待的荣耀。
但是对于芈凰的率先出列,而且如此盛情相迎,还是有人,微微露出震惊之色,对于若敖越椒搞出的这些事,他们内部都愤怒不已,而在楚王驾崩后,身为如今楚国芈室第一人的芈凰竟然没有对他们表示责怪之色,还主动前来迎接他们。
这怎么能不震惊?
杨蔚,皱了皱眉。
对于公子的不近不前表示不理解,作为前凰羽卫他有时也会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一丝怀疑。
惊风就连齐达也微微不解,但是很快释然。
毕竟太女和驸马的关系摆在那里。
太女对驸马的安排从来都是表示赞同,甚至顺从……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很快释然,而看公子的样子,他们就更加坦然地站在原地,等待未来君王的接见。
大多数士兵和江流,毛八,江流等人则立刻响起一片高呼,欢呼两军的胜利汇合,欢呼二人的重逢相聚。
“太好了,太女他们没事!”
毛八他们站在后方高兴地道,众凰羽卫也连连兴奋地点头。
“嗯嗯!”
“这场大战终于结束了!”
当然,也有人对此并不抱有乐观,甚至暗暗将芈凰勒令后方大军原地继续整顿待命的小小举动看在眼里。
因此反对,不看好的,大有人在。
苏从嘴角微牵,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冷水,“都别高兴地太早了。”
这原本只是他的心里话,却还是忍不住暗地里对毛八他们说出来。
若敖越椒,若敖子克,老司徒……他们虽然都败了,叛军暂时全部投降归附,可是楚国内部的问题真的就解决了吗?诸如这样惨烈的君臣大战会不会在楚国国内再次重演?
毛八虽然有几分憨直但是身处战场之中,就算只是一个马前卒,他们也能从最底层察觉到这战场中涌动着的不安和各种不确定。
闻声他吓了一大跳,然后急急捂住苏从的嘴,“嘘!苏主薄,这里可是在……”
他以眼神示意苏从这里不是随意说话的场合,否则被在场有心人听去了,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就难说了,可是本来高兴欢呼的众人却暗地里相继沉默下来。
他们不能忘记清浦在北伐战场上对他们的一再防范,当然这不一定代表驸马的态度,但代表了若敖氏部分人的态度,而此时清浦听完齐达的话正愤怒望着他们还有他们的殿下,将若敖六部此次的重大损失大部分归究于她的不听劝阻导致。
清浦挥了挥手,有带甲兵士上前护卫在若敖子琰的战马四周。
若敖子琰见此,用鞭稍敲了敲他们。
清浦抬头迎上公子的目光,“公子可能觉得清浦小人之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时不比往日,清浦宁愿做小人!”
若敖子琰仿佛没有听见。
既没有苛责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可是齐达却对清浦的话流露出一脸深思。
若敖六部的惨败,再加上闾一的投靠,都让他不得不将这些一五一十全部告知若敖子琰,以期他能更好地对若敖氏当前的状况做出明确的判断,“公子,闾一将原本属于大公子的第六部的军权全部上缴给了太女!公子当向太女适机索回!”
齐达用的是“适机”索回。
经此一战,他再不敢像最初那样小看太女,把她只是当作驸马的“附属品”。
而军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失去军权的若敖氏将无异于被拔去爪牙的老虎,身死受制于人。
若敖六部内部各种明里暗里的声音,都让暗自注意风声动向的毛八他们心底更加不安的同时,迫使他们将原本松开的剑柄再度按紧,并加紧脚步,迎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