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司徒府偌大的木榭之中,一个个落地青铜烛台之上点着明亮的烛火,彻夜不息,地上铺着昂贵的黄花梨地木还有软绸棉垫,此时每个红木长几前,盘腿而坐了许多老老壮壮少少的朝臣还有各个世家世卿贵族门阀子弟或者接班人,正在交头接耳。
挤挤一室,满是人头。
不同于往日众臣聚在一起歌舞欢霄,美姬坐陪相伴。
此时当中的老者一身缟素,须发半白,不过几日的光景就显得更加苍老,正是老司徒。
只见他跪坐于众人面前,然后当先伏地一拜,说道,“今日我司徒兴在此所说之事,绝非虚言,也绝不是因我一家有难而变相抵毁太女,甚至为救吾儿性命而相求于大家。诸位知道,我一生辅佐三代大王,文王,成王,再到如今,所以老夫只是在此陈述一个未来,一个关于我们所有氏族世家世卿门阀贵族的未来。”
李老见他如此,上前双手虚抬,唏嘘道,“司徒老弟,你我同朝为官三代。你所说的话,我们怎么会不听?”
众臣纷纷颔首,“司徒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就连若敖子良十分给他面子。
洗耳躬听。
老司徒见此借着他的双手虚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正,看着众臣开口道,“自从楚子封爵,至今已有八世,自从武王封王,至今已有四代……
我楚国从当年一江陵小国,成为如今泱泱大国,位列诸侯霸主之列,昔在座各位氏族门阀鼎力之功,想想当初我等曾也是一国诸侯公子王孙,若不是为国牺牲,尊行灭国拓地之策,怎么会沦为一国之世卿?
但是我司徒兴敢在此说,以前文王,成王,包括大王对我们世家皆尊敬有加,但是若是有一天,这大楚王权落在当今太女手中,我世家门阀的丧钟就将敲响,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
周穆之鉴,不过一年,众位没有忘记了吧?”
老司徒说到这里顿了顿。
就连李老,王尹等众人都皱了皱眉头。
老司徒的话,正也是他们所担忧之事。
于是他继续说道,“虽是周氏贪墨案在先,却也灭于太女之手,而今略卖案再起,我司徒氏,甚至若敖氏齐齐卷入其中,风雨飘摇。
今日太女可因庶民而贱贵,来日我们这些曾经的大楚牧誓之族必将全部一一打落,礼乐崩塌,秩序崩溃,贵将不贵,贱将不贱,贵贱何分?
整个氏族门阀必将被那些寒门士族甚至奴隶取代。
如今一个陈晃,陈氏末流之子,无宗无族,仗着成氏之光,可登三司之堂,可登渚宫金殿,堂而皇之,对我儿严刑逼供,只为了将整个若敖氏拖下脏水。
太女身为女子,其心狠过我们在场所有男子,去年能灭周氏一族,今年也能灭我司徒一族。
在座诸位还要因为驸马一人而支持于她吗?
那下一个周氏,下一个我司徒氏,又是谁?
是李老你吗?
还是王尹你?
……”
老司徒语调铿锵,如断金石,他的大手一一点过在座每位,每个人被点到的氏族大臣都不禁颜色一变。
“绝不能容陈晃这等寒门爬到我们贵族的头上!”
不知道在座是谁高喊了这一句。
所有人神情顿时一变。
最后老司徒目光落在最前面而坐一直没有发言也面无表情的若敖子良身上。
一字一顿看着他道,“如今流民案起因皆在司马大人之子涉嫌五万流民略卖,而小儿因为与大人之子关系从密,又同在五城兵马司共职而一同涉嫌,如今他在大牢之中宁死不肯攀诬若敖都尉而受尽百般严刑拷打,我身为人父见之心痛!却又为他骄傲,至少他没有堕了我们世族的尊严!……”
老司徒说到道这里,老泪纵横。
众人皆赞司徒南有贵族风骨,虽被令尹大人贬为庶民,却没有忘记贵族的血脉。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老司徒拿袖子指着若敖子良突然振声而起走到他面前,道,“还是若敖司马觉得你们堂堂大楚第一氏族——若敖氏,自认为凭借着驸马的姻亲关系,就能逃过太女的步步紧逼,而不用身陷囹圄?”
“那如今若敖都尉为何会成为疑犯走上公堂?”
“那如今小儿为何会成为疑共犯深陷囹圄之灾?”
这一句一句的逼问。
将若敖子良因为越椒对太女之事的那一些愧疚一点点冲淡。
他不禁忆起正是因太女一次次步步紧逼,而让若敖越椒深陷流民案的纠纷之中,不得脱身,为人诟病,更让他百般日夜惶恐不安,而如今老司徒所说更是让他细思极恐。
整个若敖氏若因她一人而崩塌。
此女确实危险至极。
就算她是他若敖氏及子般的媳妇也不行。
眉眼一沉,闪动着激烈的锋芒,他起身沉声说道,“我们皆是大楚世家贵族门阀之首,身上流着都是先祖公侯子爵之血脉,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