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府平日处理奏折的内书房,大门紧闭。
此时书房内,十分安静,父子二人,一坐一跪。
管家埋着头,缩在角落里,不想被父子二人之间的杀气给伤到了。
长身立在长案后,令尹子般,低头看着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双膝只跪过君天地祖宗,就连三爷爷,父母都鲜少跪过的嫡子第一次郑重跪在地上。
琉璃宝玉雕琢而成的沙漏里,金沙一点点滑落。
沙沙……
终于开口,大声命道,“你自己请旨赐的婚,你自己给我退了去!不要等我去退,就不会是退婚这么简单。届时这新封的太女,是怎么上去的,本令尹就怎么给你一并拉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若敖子琰,脊背依旧挺直如山,平静地回道,“父亲,这婚不能退!退了,就是中了幕后之人的诡计,并且坐实了我‘寡人之命’的流言,所以才退婚保全性命。”
令尹子般肃眸端颜,大手重重一拍红木书桌,沉声问道,“那些,你还击椒儿,克儿的鬼话,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为父,只最后一次问你,你退不退婚?!”
“儿子心意已决,旦请父亲成全!”
额头滴血,双手枕地,叩首不起。
如今渚宫上下都已经传遍了楚王要收回婚约,可是他的儿子却还给他说,只要一日未下旨,婚事就不能停。
这是他想不停就能不停的吗?
哼!
“混账东西,你心意已决?!”令尹子般闻言命管家抽出角落里梅瓶中插着的藤条,大声问道,“当初你背着我偷偷请旨赐婚,为我若敖氏惹来天大笑话,我这张脸让你丢尽了也就罢。而今大王都要收回婚约了,你还想怎样?你这是要将为父这张脸彻底踩在脚下!”
“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父为子纲!”
“打!给我狠狠的打!”
“是是,大人!”管家叠声应道,紧了紧手中的长藤,可是还未动手,就感觉掌心湿透。
这可是大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命他打公子!
他真的要打吗?
“怎么还不动手?是要本令尹亲自动手吗?”
令尹子般气极,一把夺过长藤,亲自上手,“啪-啪-啪”的抽打着。
“这婚,你退还是不退?”
“我不退!”若敖子琰双眼坚决,咬牙回道,即使背后皮开肉绽,也不松口。
内书房外,王夫人焦急地等在外书房,“老爷到底有什么不满的!比起一个相位,这可是太女驸马,在未来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说不定……”说不定未来我孙子就成了楚国的大王,才不稀罕这一个令尹之位。
王妈妈大胆地上前捂住王夫人的嘴,“我的好夫人,后面的话可说不得,想不得!”然后左右四顾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侍侯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我省得,王妈妈,这不是就我们两个人,在自家家里吗!”
王夫人以手帕掩面收了嘴,把她那些心思都收进肚子里,死死捂住,转而说到那些流言非语上,“莲儿,你说怎么会突然又传出琰儿那张命书,明明除了我们决计没有第四人知道此事。”
王妈妈闻言也是眉头紧皱,“是啊,当年知晓此事的人,令尹大人该打杀的打杀,发配的发配了,我也是觉得蹊跷。难道是令尹大人的书房失窃了不成?此事,可是连公子都不知道的,别说其他几房了,我们提都未提起过。”
“如今被人爆出来了,真不知是何人所为?”王夫人揪着手帕一脸忧心,“到底是有何居心?”
“噼啪”的巨响声,隔着内书房的大门传出。
内书房里陡然响起瓷器重重摔碎的声音,一声“不孝子!”的怒吼接着传了出来。
王夫人闻声紧张地什么女子不得擅入书房重地的规矩也不顾了,推门就冲进内书房,看见被捂着额头,流血不断的亲子,哭道,“好好的,令尹到底做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若敖子琰一手捂着被瓷器磕破的额角,鲜血顺着玉雕似的容颜蜿蜒流下,而后背上更是可怖,皮开肉绽,血色浸染了他一身玄色三尾凤少师朝服,可是他清俊无双的面容上,仍然笑意不减,与对面年过半百,气度儒雅不凡的令尹子般,父亲子间,除了那丰润挂血的唇角,无论一个眼神还是相貌,九成九相似,就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仪,宁折不弯的傲气,也像足了十成十。
只听他丰润微启地缓缓说道,脸上是骄傲无比的神色,“父亲,自三岁时,你就命我五更起,三更睡,以简识字;六岁时,父亲又命我离开母亲,以书房为寝,日日旁听各位大人之言;十岁时,父亲命我在两个公主选择一个,陪读观察,以图大事;十四岁时,父亲命我独自处理前庭大小政事;十八岁时,父亲说我可以入朝为官了,于是我从一个左史开始做起;二十一岁时,父亲又说我该娶妻了,于是我在郢都所有女子中,选择了她。”
“此一生,我都在按照父亲为我规划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