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实在是不放心, 买了车票, 收拾了几件衣裳, 要去一趟南京。
英子本来也要去, 只是她刚刚才开始读书, 不好耽搁, 就叫她留在家里了。项先生听说了, 认为陈殊一个小姑娘去实在不安全,叫了杜均跟着去。杜均喜欢满世界乱跑, 听说是去南京,一口答应了。陈殊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哪位甩了他的蝴蝶小姐在南京,这才肯去的?
杜均安排得很妥当,一等车厢里面人是不多的,个个衣冠整整, 都是体面人。大多穿着西装和洋裙,还有很多的外国记者。陈殊和杜均在餐车吃饭,奇怪的是中国的火车,地道的中国美食, 点餐的时候都说是已经卖完了, 没有了, 只供应牛排和意大利面。
旁边座位的两个外国记者,好像是去参加开国大典采访的:“布鲁斯, 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建立, 这代表着中国终于结束了国内的战争, 统一起来了。这对于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来说,绝对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另一个是位英国的女记者,她慢条斯理切着牛排:“我不这样认为,中国的南京政府并不是事实上的统一,据我所知,他们地方上还留存了许多的实力派,只是表面上服从南京政府的统治。北方东北军就是其中典型代表!年初的时候,我去采访过东北军少帅,在我看来,那里依旧是一个独立王国。”
走过来一位端着红酒的先生:“不不不,南京政府有着最英勇,作战最顽强的革命军军队,我想即便是事实上的统一,也只是迟早的事情的。”三个人的意见看法并不相同,争论起来。
杜均依旧是本性不改,端了一杯酒,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同一位时髦的小姐聊得不亦乐乎。不知杜均说了句什么,引得那位时髦的小姐笑得花枝乱颤。
陈殊摇摇头,拉开窗帘,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起来,远处山坳间可见咸鸭蛋一般的落日,窗户外渐渐下起雨来,陈殊呆呆望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比刚来民国的时候要从容许多了。
这个发现很让她安心,陈殊笑了笑,从包里拿出还没写完的剧本,继续写起来。反正金陵大学也是要一个多月之后,才开学的,因此陈殊并不太着急,电影剧本一个多月的时间,肯定够用,能写完了。
只是在2018年,从上海到南京坐动车只要两个多小时,在1915年的民国,却足足要花费八个小时。陈殊同杜均早上九点上的火车,路上雨越下越大,可见度很低,火车司机为了安全,降低了速度,开得很慢,足足晚上七点,陈殊同杜均两个人,才腰酸背痛的下了火车。
杜均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陈小姐,我们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了,再去中央医院看望冯太太他们,怎么样?”
不知道要在南京住多久,陈殊便多带了几件衣裳,行李箱子还挺重的:“也好,放了行李再去。”为了方便,酒店不必顶好的,离中央医院很近就行。放了行李,就赶去中央医院了。在住院部找护士略微打听,便找到了冯太太的病房。
冯太太头上缠着纱布,还渗着血,一只腿也被缠上了纱布,陈殊推门进去:“冯太太,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不就是回了一趟乡下吗?”
冯太太躺在床上,只是精神还好,同冯先生商量:“两个女儿要先送回上海去读书的,这都快一个月了,耽误这么久,怎么行?”
冯先生摇头:“你一个人躺在这儿怎么行?还是等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反正也不差这一两个月的。”
忽然瞧见陈殊和杜均进来,冯太太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哎呀,我不要紧,就是摔了一跤。项先生去了北平,工厂哪里离得了你们两个人,偏偏还一起来了?”
杜均手里抱着一束鲜花:“冯太太,项先生早从北平回来了,我这个闲人才好来瞧你的。你的病还好吧,没什么大问题?”
陈殊坐在病床前,见冯太太露出来的手臂上一大片淤青:“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冯太太反倒过来安慰陈殊:“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摔了一跤。本来也不想发电报告诉你的,只是身上带的钱都用光了。”
陈殊觉得不寻常:“怎么摔得这样严重?身上带的钱怎么也用光了,是路上被人偷了吗?”
冯太太和冯先生都直叹气,还是两个小丫头嘴快,说了出来:“陈姨,不是被偷了。是七爷爷说,不叫奶奶葬入祖坟。爸爸没办法,置办了许多礼品。后来,那些亲戚说爸爸发达了,应该拉这些亲戚一把,叫爸爸出些钱呢。”
冯太太撇过头:“哼,什么亲戚?当初赶我们一家走,现在回去,像吸血鬼一样。又不是没给钱,每家每户都封了两块钱的红包,就这,还嫌少。这家老人看病,那家儿子要读书。听说两个丫头在上海读书,还说女孩子读什么书,省下钱来,叫族里的男孩子去读。”
冯先生叹气:“不要讲了,杜公子在这儿呢?这些家事,说出来叫人家笑话的。”
冯太太立马停住了,低着头,眼眶都红了起来。
杜均识趣又见机,把鲜花交给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