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嗯了一声, 转身往院子里走, 如坠云中, 脚步轻飘飘的。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身,见李纵云还立在原处:“你要注意安全,可不要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李纵云笑笑,没有长篇大论, 只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好!”
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字, 但对陈殊而言却十分受用,她点点头,走上台阶。
家里的人估计都睡了, 只有院子里的路灯亮着,陈殊悄悄拿钥匙开了门, 靠在门上, 脑子一圈一圈的发涨,只觉得很不真实。
踱步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见小五把车开了过来,李纵云拉开车门, 上了汽车,汽车前车灯打出的光柱还隐隐可见毛毛的细雨,不一会儿就驶离了陈殊的视线。
陈殊站在窗户边静静瞧了一会儿, 长吁了一口气。
冯太太在二楼听到响动, 摇摇冯先生:“侬听呀, 是陈小姐回来了,是伐?”
冯先生开了灯,坐起来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你听错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啊?”说完,又翻身拉了被子来盖:“陈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心里有数的,你就睡你的吧?”
冯太太坐起来:“哟,这叫什么话的呀?什么小姑娘都不能夜不归宿的?我下去看看,不是说去什么孤儿院的吗?去孤儿院要得了一整天的?再说了,那个李参谋不是有车的吗,再远都能回来的。”
冯先生笑,问冯太太:“我一回来你就把那个李参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简直恨不得陈小姐立刻就嫁了,不回来的,不是正如你的意吗?”
冯太太披了一件棉袄,哼一声:“男人都是你这么想!”说着下了楼梯
陈殊回来得太晚,心虚,怕冯太太晓得了,但是一下午没吃饭,早就饿了,因此蹑手蹑脚在厨房里找吃的。
突然之间,客厅里的灯全亮了,冯太太站在楼梯口,表情很不好。
陈殊是委实有点怕她的,怕她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当然一言不发就更可怕。
陈殊可怜兮兮道:“冯太太,我饿了……”
陈殊回来的时候抱着平常,又开着车窗,因此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雨水透过车窗飞进来,半边的肩膀都湿了,皮鞋上也粘了墓地的泥土,看起来十分之狼狈。
冯太太一向吃软不吃硬,见了陈殊这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做什么搞成这个样子?啊呀,鞋上都是泥,快去换了……”
陈殊换了鞋,深切的检讨:“我错了,回来得太晚。实在是路上车坏了,不然怎么也要赶回来吃晚饭的?你等我回来,都没睡觉吧?”
对于冯太太这种人,只要你率先认错,再多的话,她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冯太太撇了撇嘴:“去洗澡吧,给你留了饺子,我给你煮上,洗完就能吃了。”
陈殊见好就收,见冯太太不唠叨了,忙收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当初租这所房子的时候,陈殊最满意的就是这个浴室。浴室后面有个大锅炉,烧上水以后,冬天里也能天天洗澡。
开始的时候,冯太太说,烧锅炉太浪费,要洗澡的话,就用开水壶在厨房的炉子上烧水。
陈殊也不反驳,只趁着冯太太不在家偷偷买了两千斤煤炭。冯太太回来了,无可奈何,只是用了几回,也觉得虽然费钱了一些,但是还是浴室锅炉用得方便一些。
陈殊洗了澡出来,冯太太早煮好了饺子,招呼陈殊:“快来吃,晚了就坨了,不好吃了。”
陈殊头发湿漉漉的,批了毛巾,还没擦干,夹了个饺子,蘸了蘸醋,惬意道:“这吃饺子,还是山西的醋好。”
冯太太笑:“你个从西洋回来的,倒是长个中国胃。说起吃喝来,还挺地道的。”
说者无心听则有意,陈殊心虚:“我……我是中国人嘛,当然是中国胃了。”
好在冯太太只是随口一提,陈殊吃饺子,她就坐在一边,目光灼灼,弄得陈殊如坐针毡。
陈殊叹气,放下筷子:“要问什么就问吧!”
冯太太本来就有千句话万句话要问的,清了清喉咙:“那我问了?”
陈殊点头:“但是我不保证都能回答得了。”
但是陈殊这句话冯太太自动忽略掉了:“今天来的那位李参谋长,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尔雯尔雅说,上次他也送你回来的。今天又一起去什么孤儿院,大晚上才回来?”
怕陈殊难为情,又加了句:“现在是民国了,不像前清的时候,将就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报纸上都说什么自由恋爱的!”
陈殊想了想:“准确的说,还没有。”
冯太太听了陈殊这句“还没有”,立马跳了起来:“没有?什么?那个当兵的逗着你玩呢?不打算娶你呀?”
虽然在陈殊看来,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要多接触几次,才好确定自己的感觉的。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冯太太看来,即便是自由恋爱,但是都去女方家里边了,就相当于见家长了,还不提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