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臣的如簧巧舌真是一绝,连久经商场的彭旻都被他灌了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起来。隔日淮安府中的校园里就挂满了各种横幅:
“热烈祝贺我校江水源同学专著《国学论难史话》正式出版!”
“热烈庆祝《国学论难史话》首发式及签售活动成功举办!”
“热烈欢迎各位专家学者参加《国学论难史话》首发式!”
……
此外,学校公告栏里、网站论坛上也被类似消息占领。短短一上午时间,全校数千师生都知道了这件事。班上同学不用说,少不了围上来道贺恭喜架秧子,就连其他年级的老师听到消息也跟看珍稀动物似的,站在教室外面打量早已声名大噪的江某人是不是奇骨贯顶、隆准龙颜。
要说在妖孽丛生的淮安府中,学生出本书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出了两三本的也不乏其人,因为这年头出书考验的不是你姿势水平,而是你父母的经济实力。但江水源不同,他的书不是无病呻吟的青春文学,也不是胡编鬼扯的心灵鸡汤,而是二十多万字颇有分量的学术专著。在这崇拜学者、崇尚学术的社会大背景下,大家难免要高看一眼、厚爱三分。
最高兴的要数班主任朱清嘉。
早读课四十五分钟,他足足花了半小时来夸奖江水源如何如何聪明、怎么怎么用功,自己又是怎样怎样慧眼识珠;剩下的十五分钟,则是大张旗鼓、声色俱厉地对班上“某些同学”进行了毫不留情地讨伐和鞭挞:
“尽管江水源同学天资如此聪颖,但人家依然非常用功,每天不是在复习、预习,就是在准备各种比赛,抽空还给《耕耘》杂志写稿子,这次更是不声不响就出版了一本学术专著。注意,这不是那些情啊爱啊、伤啊痛啊的中学生作文,而是获得北平师大、金陵大学、震旦大学等众多高校学者教授认可的学术著作!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们这些国语老师也未必写得出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班上某些同学,资质不见得有何出众,家庭也不见得如何良好,却还不肯努力学习,整天优哉游哉、得过且过,考个年级前三百名、前二百名就觉得万事大吉了,完全是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的小农心态!难道你们就不能想想怎么考进前一百名、前五十名?
“还有某些同学,如今已经是高二上学期快结束了,高中三年过去整整一半,整天还跟没睡醒似的!学习不死不活,成绩不上不下,就这么半条命吊着,我看着都替你们着急!你们就算不为自己将来考虑,难道就不能考虑考虑你们父母的感受,让他们省点心吗?……”
朱清嘉高兴是高兴了,骂也骂得酣畅淋漓,江水玉在下面却是一脸郁闷:朱老师,你要想夸我,就老老实实夸,顶多我红着脸假装没听见。你把我竖起来,再把其他人批判一通,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把江水源架在火上烤的还在后面。
早读课一下课,葛大爷就蓬头垢面、趿拉着棉拖鞋,怒气冲冲地窜进高二(3)班教室大吼道:“江水源,你给我出来!”
江水源心道:坏了、坏了,祸事来了!
当下赶紧迎出门去,只见葛大爷头发乱得像鸡窝、眼角上还有眼眵,从肥大的羽绒服领口可以看见里面皱巴巴的睡衣。——不用说,他肯定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江水源主动发问道:“葛老师,您昨晚上是熬夜熬到几点?不会刚起床脸都没洗吧?”
葛钧天打着哈欠回答道:“你还别说,昨晚上打怪兽一直打到凌晨三点,现在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哪有闲工夫洗脸?”
“那您今天上午有课?”
“貌似没有。”
江水源马上谆谆善诱道:“没有课,天又那么冷,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呗!”
“说的也对,骑马坐轿,不如黎明睡觉!回见吧你!”葛钧天转身走了两三步才醒悟过来,不禁老羞成怒,跳脚大骂道:“你个小混蛋,天天就知道糊弄老师,你智商高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好好学数学,去拿个国际奥数金牌啊,耍小聪明糊弄老师算什么本事?”
江水源陪着笑道:“瞧您说的,我什么糊弄过您啊!”
“你还给我装蒜!外面满校园挂的是什么?”
“你说的是那本《国学论难史话》啊!”江水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是我暑假学习数学之余随便写写作为消遣的,没想到居然能出版,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学习数学还有‘之余’?而且‘之余’还能写出一本书来?看来以前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不够重啊!”葛钧天恶狠狠地说道,“好,从今天起,你每天看书、做题统统加倍,完不成任务不准睡觉!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闲心在学习之余再写出一本书来!”
江水源心里不由得惨叫一声:完蛋了!听彭经理的意思,《情书》应该在春节前后就会正式出版发行。葛大爷一旦知道,肯定以为自己是顶风作案,故意挑衅,气急败坏之下说不得各种任务又要加码。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没了活路?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