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峰闻言一笑:“既然先生许我现身一见,又何必要赶我走呢?” “哼!” 陈文竹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显现出极为不屑的神色。 重重合上书籍,从椅子上站起,指着桌子右上角的纸条:“这是你写的?” 纪峰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的纸条,躬身一礼:“正是。” “《礼之于兵》是我毕生心血,你能总结出这四个字,看来也确实是触摸到我的精髓,不过,你若想单凭此就能打动我,可还不够。” 陈文竹收起冷笑,缓缓说道。 端起一盏茶杯,老生常谈,这茶杯是正紧的紫砂茶壶配套,看起来倒是价格不菲。 他用杯盖轻轻划去上面漂浮着的茶叶,香馨四溢,沁人心魄。所谓未饮人先醉,煮茶十里香,不外如是。 纪峰一扫那张自己写的纸条,上面没有多余煽情的话,只有四个大字——以礼强兵! 笔锋如游龙,苍劲有力,中正平和,大有纸生云烟之感,显示出超绝的书法造诣。 所谓字如其人,纪峰的字尽管花哨,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正直、正骨! 这也是陈文竹愿意与他一叙的只要原因,否则天下读过他的书的学子千千万万,单凭一张对自己作品的总结,还是难以打动他的。 陈文竹恪守中庸,行君子之道,子曰: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纪峰不论是不是奸诈小人,他看了这张纸条,便都应该见一见真人。 否则不就成了闭门造车,偏听偏信的迂夫酸夫了? “坐吧。”陈文竹一指纪峰身后的椅子,第一次收起严厉的神色。 纪峰闻言大喜,知道自己的举动已近引起了他的注意,改变了他的第一印象。 这就成功了第一步了! 只要有了这层基础,就不难将他人污蔑的形象扳倒,塑造其自己的形象! 抱拳,深深鞠躬,纪峰将礼仪做足,不卑不亢。 他保持这躬身后退几步,坐了下来,稳稳当当。 陈文竹沉吟片刻,又说道:“我知道你来的意图,这样吧,我这里有笔墨纸砚,我出上联,你将下联写在宣纸上,算是第一个考验。” 纪峰一愣,好像又被那观星师说中了。 似乎这些老一辈学究的考验方法,都是出个上联对下联,或是作诗一首,考察其学识和胆识。 不过,正如字如其人,这诗画对联,同样有考察一个人的作用。 尽管这方法老套,却有良好的作用,否则也不会千百年来一路沿用下来了。 纪峰在桌子前坐好,将墨磨细,选了一只不粗正好的狼毫。 狼毫笔锋较硬,写下来的字苍劲有力,如苍松迎风,迎风不动,很适合体现自己的正直正骨。 这些都是细节,也是纪峰想了好久,没想到如今真的用上了。 陈文竹点头,目中不置可否,没有赞赏也没有不满,缓缓开口。 “听好了,上联是,风声雨声,声声入耳!” 咔嚓! 纪峰一惊。 风声雨声,声声入耳。 这说的难道不正是他声誉一事吗? 纪文武的书信,其中的贬低污蔑,难道不就是所谓的风声? 但是,雨声又是谁呢。 纪峰不动声色,心中苦苦思索,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不知道,除了纪文武给了他讲了坏话之外,那个被自己羞辱的吴子道事后也修书一封,送来给陈文竹。 信中强烈抨击了纪峰品行不端,为人不正,不值得招他入学,否则必为大汉之祸! 风声雨声,正是指代他们两个。 最后的声声入耳则很好解释,那便是这些言论都入了他老人家的耳中,如今纪峰既然想要洗清冤屈,就看他自己怎么办了。 想清楚关键,下笔就有如神助了。 纪峰不断思索着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无非就是两个。 第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亏心事,这些都是他人写来平白诬陷他的,他没有做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 第二,虽有人污蔑他,他却不惧风雨,施勇前行,披荆斩棘,锐意进取。纵有千万百万困苦困厄于身前也丝毫不惧,总有一天到达彼岸,上了巅峰,实现理想! 唰唰唰。 不到本分钟,他便下了笔,神情专注,目不转睛,目光淡薄,宠辱偕忘,陈文竹看了也点头。 胸中文气翻涌,紧扣中正平和四字,下笔之后,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不加停顿。 “天事人事,事事人为。” 笔锋如龙如虎,处处透着一股雷厉风行。 纪峰笔锋不坠,一经完成,天地都似乎起了感召。 天事者,无情。 人事者,无常。 泱泱世事,谁主沉浮? 谁都有做出选择的权力,有人选择污蔑他,纪峰不在意,他要的只是心中的大道,他自己的大道! 此话一出,陈文竹立刻信了大半,甚至有了一丝震撼。 只为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豪情壮志之语,而且看他的眼睛,更有精光闪动,不屈不挠,永不言败! 永不言败。 陈文竹长舒口气,心中回转着这四个字。 天色阴沉下来,压抑无比。 大概是要有一场大雨,洗清地上的污秽,也洗清了纪峰身上的冤屈! 陈文竹快步走过去,拿起宣纸,上上下下打量着。 这八个字,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刚正不阿,实在不应该是一位奸猾小人能够写出来的。 纪峰的字,如刀锋一样,展现出了猛烈的决心。 纵有无穷风险,他也要登上云霄,与天地一战! 更要彰显梦想展现决心,不败意志。 无论是谁,都不能使他停下脚步! 陈文竹拂须而叹,再三点头,这八个字可真是写到他心里去了。 现在,他几乎百分百相信纪峰,是受到了冤屈。 如此一来,看到纪峰的脸,一下子也顺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