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微微一笑,“时至今日,我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何区别?娇娇儿又何必追问?”
林娇娇想了想,道,“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反正你对我们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威胁——”明澄咀嚼般将“威胁”二字在嘴中来回念了几遍,怅然开口,“我在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和我说,我是大齐的皇子龙孙,肩负着复兴大齐的重任,所以我要夜以继日的读书学武,还要学着怎么驾驭下人,怎么做到冷静绝情——”
林娇娇眉目微动,果然,林延昭既不是那所谓的前朝皇室血脉,那就应该是六一居士一直放在身边的明澄了。
“我自小因着那所谓的大齐皇族血脉,所谓的江山复兴,从来没有过一刻快活的日子——”
明澄说到这,眸色温软看向林娇娇,幼时林娇娇与他的亲近,对他毫不掩饰的喜欢,是他少时全部的亮色,唯一的安慰。
“幸好,后来凌大人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追查我的身世,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前朝皇族血脉,真正的皇子龙孙因为一场高热,不到半岁就夭折了,师父怕复辟前朝的大业无以为继,偷偷用我顶上了——”
林娇娇惊讶瞪大眼睛,“这也行?”
明澄笑了笑,“师父的手段向来厉害,他自然有办法做的密不透风,不是凌大人机敏,只怕我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到现在还困在那所谓的江山大业里”。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我不清楚,他是在舍家的别院一并与我说的”。
所以,一副要报仇雪恨模样的明澄才最终下定了决心,突然离开京城,继而出家——
林娇娇想起明澄说的“凌大人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追查我的身世”,种种原因,种种原因,那所谓的种种原因不过就是她,不,应该是说原主,否则又能有什么原因?
当年,锦乡侯因林家身份之筹谋杀死霍宁之,凌玉衡冷眼旁观,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虽说从情理上来看,凌玉衡并没有帮霍宁之的义务,甚至可以说,他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品德高尚了,林娇娇却还是无法再平心静气的待他。
之后,凌玉衡许是看清了就算霍宁之死了,她也不会再重新爱上他,嫁给他,转而改为盯着她,明明他看着她的目光温软鲜甜如她小时候最为向往的棉花糖,她却总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杀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陈述口中得知了凌玉衡曾经说过的“重新来过”的话,更是胆寒,凌玉衡羽翼已成,就算是霍宁之,也轻易杀不了他!更不可能做到杀了他而不累及自身!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还是一个日渐权重,还聪明绝顶的贼!
她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让霍宁之潜伏在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凌玉衡,包括她已经不再是原主的事实。
她还记得刚说完时,凌玉衡浑身散发的杀气,以及比杀气更浓郁的悲伤,他几次抬起手,却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脖子上。
她这才终于放下了心,在那样的时候,凌玉衡都不忍心杀她,以后更不会,不管有多少心结,他们至少能做到相安无事……
明澄见她发愣,微微提高声音,“娇娇儿,想什么呢?”
林娇娇回神,朝明澄歉意一笑,不论凌玉衡为原主做了多少事,原主也回不来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虽一直愧疚自己占了原主的身子,却也是无可奈何。
“师兄刚刚说要走?不知师兄要去哪里?”
“就是随意走走,却是没有固定的去处的,”明澄笑容温柔中带着淡淡的怅惘,“走到哪里便是哪里罢了”。
林娇娇立即道,“那师兄不如留下来住几天,正好五哥也在,人多热闹一些”。
……
……
霍宁之紧赶慢赶赶回来时,发现自家的花厅里欢声笑语济济一堂,林娇娇指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呀地一声喊,“哎,我刚看出来,她好像除了眼睛像我,其他都像夏美人啊!”
林延平笑斥,“什么夏美人,要叫先生”。
林娇娇怀疑的看着他,“先生?五哥你确定不是要叫五嫂?”
林延平不置可否,林娇娇怒了,“可你明明说我五嫂是个在山野中长大的孤儿的!”
林延平挑眉,“她本来就是,我没有说谎”。
林娇娇噎住,好像也是啊,不管夏美人到底是名震一时的歌舞大家,还是西秦的太妃,都跟她到底是不是在山野中长大,到底是不是孤儿不冲突!
林娇娇气结,懒得理会那棵吃老牛的嫩草,拉着明澄的袖子就往外跑,“师兄,我们走,让他在那玩儿文字游戏去!”
林娇娇扯着明澄刚冲到花厅门口,就见霍宁之站在门口的走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扯着明澄袖子的手。
明澄显然也发觉了,忙要将袖子扯出来,林娇娇却反倒攥的更紧了,朝霍宁之哼了一声,“你不是不回来吗?又跑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