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出了些叛徒。” 魇界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层,扭曲诡怖的镜像空间中。 响起了一个让人脑壳生疼的声音。 如刀叉刮在光滑的瓷盘上。 喑哑。 嘶鸣。 难以形容。 那是一只有着诡异笑脸的狐狸,鎏金般的毛色,尖尖的脸颊上,两只眼睛弯弯地眯着,笑容中透露出森然恶意。 它的声音在继续:“那一位已经苏醒,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只是你的计划,笑面狐。” 另一个存在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语气中,似乎含着嘲笑和不屑,“我从来就不觉得,黄泉之水可以磨灭‘他’的精神印记。你的计划就是一个笑话。” “并不是没有用,至少封印了‘他’的本体……” “封印?” 嘲笑的声音,骤然拔高,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轮回台上走一遭,只是让‘他’换了个外相而已,这根本毫无意义。” 这个声音的来源,也是一个奇异的存在。 它是一个白色的纸人。 仿佛小孩子做的剪纸手工,粗糙而简略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大头娃娃的形状。 有手,有脚,脸上也有镂空的眼睛和嘴巴。 纸人只有巴掌大小,翘着二郎腿,像一片叶子般漂浮在空中。 “……算了,我们不要纠结于过往。” 笑面狐沉默了一下,岔开话题,“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我们中出了些叛徒……” “叛徒。” “不错,它们在为那一位服务,已成为‘他’的走狗。它们背叛了同类。”笑面狐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灭了它们?” 纸人倏然飘到笑面狐的面前,盯着它的眼睛,“你要作死,可别带上我们。万一把“他”引了过来……” “你想多了。” 笑面狐打断了纸人的话,“我只是想说,这个窝点已经被发现了。‘他’已经来过,虽然暂时还没发现这里,但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需要转移。” “没有用的。躲藏是没有用的。” 纸人的脑袋三百六十度地旋转着,它是在摇头,“只要‘他’的存在不曾消失,我们终有一天会被找到,这是注定的事情。因为时间并没有意义。 “若不能成就终极,一切都没有意义。” 对面沉默了。 时间在这个空间中,似乎流逝得极慢,甚至可说是停滞的。 它们交流所用的声音,也并非普通意义上的空气震动,而是敲响心神的弦。 所有听到的人都能理解。 但却难以复述。 就如同它们的真名一样,掩上了一层神秘的迷雾。 不知过去多久,也或许只是瞬间。 纸人再次开口:“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主意,那就按我的计划行事。” “你又想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计划?”笑面狐转过脸。 “定一个赌约。” 纸人说道,“以我们自身,与‘他’定一个赌约。若是我们赢了,‘他’就永远不能对我们下口;若是‘他’赢了,便将我们自身奉上……这样的赌注,‘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它用平静的声音,诉说着极为疯狂的内容。 “你疯了!” 果不其然,笑面狐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跳了起来,“这是什么疯狂的主意?到底是谁在作死?” “这是唯一的办法。” 纸人说道,“‘他’是一个守信的存在,只要能答应打赌,事后便不会食言。” “你怎么能确定,‘他’会答应这个赌约,而不是直接一口把我们吃掉?” “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饱暖思淫乐。” 纸人继续说道,“所以,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我们得把‘他’喂饱……” “谁去喂?” 沉默。 没有存在发声。 笑面狐冷笑一声:“你这计划的第一步就很蠢。别忘了,上个纪元我们为了让‘他’陷入沉睡,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这次不需要达到沉睡的程度。”纸人讪讪说道。 “那好吧,不讨论这个。” 笑面狐继续冷笑,“下一个问题,谁去跟‘他’提这个赌约?” 还是沉默。 两个存在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在场的第三个存在。 这个一直不曾发言,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存在。 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 它酷似一颗球形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却并非全然的圆润,而是有着数不清的千千万万个极细微的切面。 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光,由内而外,照彻一切。 “大光球,要不你去?” “你有可渗透诸天万界的无数触角,还养着那么多奴隶,随便派一个机灵点儿的,应该没事。” 大光球没有说话。 只是,表面上的光辉骤然一暗,显露出一个图案。 ——是个竖着的中指。 “……” 诡异的镜像空间中,三个更加诡异的存在,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随后,又陷入了一轮新的争论不休。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而外界已过去了十年。 它们终究没能争论出一个结果,或许吵得累了,暂时停歇下来。 笑面狐张开嘴巴,一口吞下自己毛茸茸的狐尾,蜷起身体,像衔尾蛇一样,把自己整个儿都吞了下去。 便消失在这处空间。 而纸人身上忽然腾起黑色的火焰,眨眼间燃烧殆尽。 它也消失了。 最后,只剩下一颗呆呆的光球,孤零零悬浮在这片空间中。 …… ……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初春。 莺飞草长的四月天。 一片树叶飘落在水面上,碧波荡漾,惊走几尾游鱼。 南方初春的天气温暖和煦,天边白云舒卷,艳阳高挂,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河上的楼船画舫,白日里无人光顾,渔夫水手倚在栏杆上,惬意地聊天打屁。 忽然,平静的水面泛起风波,由远及近。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