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暗影重重。 船夫已不再划桨,只是默默坐在船篷边,任由船随着黑暗的江流缓缓移动。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浮,偶尔撞击船身,发出“咚咚”的轻响。 夜如黑帐,不见一丝灯火。 而黑暗对南冥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视物本来就不需要眼睛。 手心忽然有些痒意,低头一瞥,是那少女用手指在自己的掌中画了个字:睡。 他又眨眨眼睛。 放眼望去,乌篷船上的其他人似乎都睡着了,安静得不发出一丝声音。 只是,那些像雨打芭蕉一样紧张急促的心跳,听在他耳中如擂鼓声般清晰,看来睡得并不安稳。 活死人? 南冥心中生起一丝好奇。 他便站起来,落足无声地走到船舷边坐下,双目幽幽,注视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趁着谁也看不见,他偷偷伸了个手到水下,拨弄出一丝宛如游鱼般的水声。 “哗啦!” 水中突然浮起一张泡胀了的人脸,张嘴露出满口黄牙,猛地咬住他的手指。 就像是咬钩的鱼儿。 但它长得并不讨喜,南冥的神色有些嫌弃,指尖一屈一弹,顿将这不讲卫生的活尸化作齑粉。 血肉齑粉无声无息洒落江水,吸引来了更多的活尸,像群鱼争食一样浮出水面,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可惜,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并无人能够欣赏。 南冥起了些许玩心,用一根指头在水下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玩儿起了捉迷藏。每当有活尸一口咬来,或是伸手来抓,他就闪电般缩回去,叫它们扑一个空。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娘,我想小解……” 船篷中突然响起稚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人立刻捂住他的嘴巴:“别说话。忍一下,天亮就好了。” 声音惊动外面,张元掀开篷布探头进来,目光凶厉地扫视过所有人。 所有人顿感寒意袭身,个个噤若寒蝉。 然而这会儿一阵大风吹来,江船颠簸,几人如滚地葫芦一样摔在船板上。先是孩子发出哭叫,接着是妇人的惊呼和男人的低声斥骂,人声一时噪起。 江面上,正在陪南冥玩耍的活尸们纷纷转头,惨白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这艘乌篷船。 在寂静无比的青冥江上,船上的人声如同黑夜萤火一般显眼。 南冥若无其事地偷偷收回了手指头,在衣服上擦干水迹。 一只皮肉掉落的骨手颤巍巍地攀上了船头,像地狱的恶鬼爬上人间,非人的力道扯得整个船都微微一晃。 “嗖!” 黑暗中飞出一道细微的银芒,射中活尸的头颅,将其击落下去。 然而更多的活尸纷至沓来,一条条腐烂发黑的手臂露出水面,像饿鬼投胎似的往上爬,纵然银芒如雨飞坠,亦有些应接不暇。 南冥转身一看,见那纤瘦少女指掌间捏着数十枚银针,手腕一抖,便是一枚银针飞出,力大势沉,被击中的活尸均是一头栽倒。 这手飞针的功夫虽俊,却应该极耗腕力和心神,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而那活尸却是源源不绝,即使被击倒也只是坠回水中,不一会儿又露出头来,竟似乎毫发无损。 另一边,张元从腰间解下一双弯斧,连连劈落几只爬上船舷的活尸。 他的斧法大开大阖,一斧子下去活尸筋断骨折,连头颅都险被劈飞。 然而毕竟离得近了,无数条活尸的手从水底下伸出来,抓向他的脚面。 “啊!” 猝不及防之下,张元差一点被拉入水中,幸得符慧菁反应及时,银针簌簌飞射,救了他一条性命。 “哈呼……哈呼……” 险死还生的张元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噔噔噔”退了几步,气急败坏地吼道,“点灯!快点灯!!”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楚,活尸却可以循着声音找人,环境极是不利。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船上终于亮起一丝灯火。 火光照亮了江面。 “嘶……”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众人目光呆滞,望着江面上如下饺子般铺得密密麻麻的活尸,只觉一股凉意直窜脑门,手脚止不住地发抖。 这还只是火光能照耀到的范围。 光亮不及的黑暗里,不知还有多少贪婪的腐肢在舞动,在虎视眈眈…… 完了,完了。 张元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来回只想着一句话:我命休矣! 他只是个山贼头子,炼体境的实力让他无惧区区几只活尸,可是人力有时而穷,他的斧子再凶,也不可能把这铺天盖地的活尸砍尽。 纵然有同是炼体的符慧菁帮忙,二人一起抵抗,也坚持不了太久。 等到体力耗尽,就是他们命绝之时。 一艘孤船,被千万活尸围困在江心,除非会飞,不然谁也跑不掉。这一刻张元悔恨至极,自己为何就脑袋抽风走了水路,这分明是一条死路啊! 正在这时,南冥长身而起,步到船头。 “铿!” 他一脚踢起船板上的一柄铁剑,剑在空中飞旋,伸手一抄,正好落入掌心。 “……这姓南的,莫非也是个练家子?我居然看走眼了。” 张元见此暗想,可仍难改心中颓然——就算这小子神功盖世又如何,只要不入修行,还是凡人,难道还能杀尽这满江的活死人不成? “南公子,小心!” 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却是一只活尸已爬上船头,险险伸手抓住了南冥的衣衫。 符慧菁秀腕一抖,就要洒出银针。 然而下一刻,只见迅如疾雷的剑光倏然一闪,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那只活尸就断作两半坠入江中。 “好剑法!” 她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声,星眸灼灼锁定南冥的背影,似要将他看透。 南冥一人一剑,笔直地立在船头,衣衫猎猎,有如苍松迎风。 “符姑娘,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