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一边喝汤,一边嗔怪道:“小娥,你喂饭就好好喂饭,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啊?”
赵月娥还是笑弯了腰,她由衷地赞叹道:“你们两个说话的口吻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如出一辙啊。”
“我们两个?你说自己的男朋友?老爸未来的女婿吗?”
赵建国似乎从对方充满爱意的笑容里敏感地察觉到一丝端倪。毕竟小妹赵月娥都长这么大了,她有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人之常情。
赵月娥猛然伸手敲击赵建国的脑袋,嗔怒地骂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说得是大哥赵建民!你想到哪去了?”
赵建国的神情突变,他扫视一眼床前那张空空如也的桌子,闷闷不乐地问道:“赵会计现在算出的每个数目恐怕也值几千块钱了吧?”
赵月娥收起汤碗,悻悻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若有所思地回应:“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离家出走十三年刚回来。他才失踪五年,看样子也想步你后尘,追随你的光辉足迹。”
赵建国惊叫道:“我的天,他都已经离家五年了?他没带算盘去吗?难道老爸一点都不挽留他吗?”
现在他心里的惋惜很显然已经大于先前离开时对大哥的记恨。
“肯定要带啊!算盘可是他的生命,以前他还在的时候,总是朝九晚五,早出晚归,一回到家,就坐在那张桌子后面算账,噼里啪啦地敲打算盘,吵得我们几乎都睡不着觉。”
赵月娥有模有样地模仿大哥赵建民击打算盘,伏案记录的情景。
赵建国静静地望着小妹一个人表演,赵月娥看似开心的背后流露出深深的孤独与寂寞。他很想象这些年,小妹一个人是怎样度过。
过了一会儿,赵月娥满是忧伤地叹道:“可惜有一天,大哥回来后不再埋头算账,他跟我说……”
接着她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赵建民悲凉的语气,“小妹啊,现在外面到处动荡不安,全国各地军阀割据严重,每天都在打仗。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子非常难过,生意已经越来越不景气了。第二天,他就飞到马来西亚去了。”
赵建国怒道:“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地飞走了!”
赵月娥有些遗憾地说道:“是啊!本来我也想跟他出去见见世面。可惜老爸执意不给!”
“难道他就这样丢下你们不管,一个人在外面……”
话还没说完,赵建国立即闭上嘴巴。因为他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他背井离乡十三年。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指责大哥的不对。
赵月娥悠悠地说道:“是啊,大哥走后不久,老爸非常高兴。因为他听那些从外面回来探亲的老乡说,大哥在马来西亚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老爸听了心里直痒痒。他曾经得意洋洋地跟我说过……”
说完,赵月娥又开始模仿父亲赵天顺说话的语气,“你大哥赵建民才是赵家唯一的希望。我就说嘛,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做大生意的好苗子,深得我的衣钵。只要赚钱就好,千万不要跟鬼子勾搭。二哥,老爸的意思是咱们太让他感到失望了?”
赵建国苦笑道:“呵呵,是我让他失望罢了,因为我就是个败家子。不会做生意,不会打算盘,什么都不会。”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这个阔别许久的卧室,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也不知道大哥赵建民现在流落何方。在外面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亲情显得十分珍贵。
两人陷入沉思,彼此呆坐许久。赵月娥端起床头的托盘,推门走了出去。她刚走到门口,就惊慌地叫了起来:“二哥,不好了!老爸又找到了我偷藏雪茄的地方!这老头假装糊涂,我藏在哪,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医生说他有肺结核,不能抽烟。你回来了就好,以后你负责盯楼上,我盯楼下。咱们里应外合,坚决不让他抽烟。”
说完,他手忙家乱地走了出去。赵建国目送妹妹离去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暖流。因为他从赵月娥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他一边静静地打量这个空旷而简洁的房间,一边倾听楼下传来的争吵。妹妹赵月娥毫不客气地责备自己的父亲不要轻易抽烟。赵天顺支支吾吾地附和着,嘴上很老实,可是手上的雪茄却始终不肯放下。
赵建国静静地看着自己久违的这个家,幸福夹杂着茫然,内疚牵扯出悔恨。家里幸福的港湾,片刻安宁在他看来都显得多么奢侈。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家,也不配享受这样的幸福与安宁。
偌大的客厅里,父亲赵天顺瘫坐在沙发上,面对烟缸里的灰烬生闷气。因为赵月娥抢走了他刚才抽的那根雪茄,掐灭烟头丢在那里。
赵建国吃力地挪动脚步,艰难而迷茫地走下楼梯。眼前这座房子在他看来完全陌生,因为他没走之前,房间里的陈设和布局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赵天顺斜着眼角瞟着从楼上走下来的赵建国,他唯恐儿子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很冷淡。赵建国终于走下楼梯,来到客厅里。他费劲地向父亲欠身请安,轻声地搭讪道:“爸,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