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说得那么动情,赵建国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破铁片,轻声问:“你家也在申城?咱们算是半个老乡,申城那地方虽然也是敌占区,但是鬼子在各国租界面前至少还会夹起尾巴做人,可不像这边那么嚣张。不但骑在咱们头上,还到处拉屎拉尿。”
李肆惊异地看着这个挖墙角的老乡,就像他乡遇故知,情不自禁地泪眼汪汪。他诚挚地说道:“谢谢你老乡,你真是善解人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宽心不少……你可知道我的代号叫什么吗?”
“不知道哦,你让我猜猜。墨攻,梦蝶,南柯,黄粱……”
赵建国不由自主地掰起手指,说了好几个代号。
“你说什么玩意儿?我一个都不懂。”
李肆听得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赵建国并不解释刚才随口罗列那几个代号的含义,他心不在焉地笑问:“你们的头领陈霸先不是痴迷庄周哲学吗?平时他老喜欢用庄子的典故来做手下的代号。”
“呵呵,我们的陈先生可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反正他没给我起过代号。刚才你说的那些一个都不对,我就叫李肆。”
李肆盯着赵建国怀疑的眼神,靠在墙根上摇头苦笑,“你别不信,我真叫李肆。记得以前我曾经跟你说过,由于家里经营客栈,我刚好排行老四,因此父母给我起名李肆,就是李店之意。”
其实赵建国对李肆所说的这些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搞清楚对方煞费苦心地追他到鬼子的监狱里有何目的。
“希望你跟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最好不要欺骗我的感情。”
赵建国随口敷衍了一句话,话音刚落,只听嘎嘣一声,那把用来刨土的破刀断出一根食指来宽的残片,使原本就不是很锋利的刀口更加钝了。他看着手上那把不经用的破铁片,又看了看刚挖开一个汤盆大小的墙洞,兀自苦恼不已。
“我骗你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欺骗你的必要吗?”
李肆还在絮絮叨叨地述说他那些陈糠烂谷子的往事。赵建国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你连代号都如实告诉我了,这是打算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回归家庭,彻底放弃这次行动了吗?”
李肆低头沉默,笑而不答。
赵建国扬了扬手上断掉的铁片,接着问:“昨天,你手下在哪打磨这把破刀?还磨得那么锋利,几乎可以吹毛断发。”
正说到劲头儿上的李肆大为扫兴,因为赵建国最后那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废话。他无精打采地指着院子外面一个泥泞不堪的角落,叫道:“出门左拐,直走五米,那边水洼里有一块又臭又硬的磨刀石。”
赵建国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刚走几步,他抬头看到对方那副落寞不堪的神情,又忍不住地停下脚步,轻声问:“李肆,你在想什么呢?现在你需要什么?”
李肆的目光游移不定,他一脸茫然,仿佛一具灵魂被掏空的皮囊。
赵建国打趣道:“告诉你吧,我需要呼吸,吃饭,睡觉。要从这里走到那边磨刀,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对方。而你们要阻止我,从我身上抢走你们想要的东西。有的东西唾手可得,有的东西来之不易。”
李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他一声不吭地坐着。
“其实你这人,挺讨人喜欢。”赵建国盯着对方怪异的神情,“因为在这鬼地方,你一直坚守做人的底线,保持做人的尊严,一直想让自己像个好人,尽管我们一直都是敌人。”
赵建国轻轻地拍了李肆的肩膀,默默地转头走出门外,走到那个又臭又硬的磨石旁边,拿着那把李肆他们使用锈铁片改造而成的破刀使劲地往石头上剐蹭,院子的角落里发出一阵铁器和石头磕碰发出的响声。
李肆抬头看了看门外岗亭上的放哨的鬼子,他们像个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地站着。面对赵建国打磨刀具,他们根本就置之不理,仿佛再看一头被关了很久,已经饿得两眼昏花的野猪拱地。
他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抚摸赵建国挖开的那个洞口,洞里的墙壁上露出一块块又硬又大的石头,他愤怒地骂道:“他妈的,竟然挖到了石头!这个王八蛋竟然挖出了石头!”
房间里的其他俘虏并不搭理他,他们表情木讷,目光涣散的或坐或躺着。过了几分钟,赵建国拿着那把磨得锃亮的破铁片再次回到屋里,继续坚持不懈地挖洞。
李肆全神贯注地盯着,落寞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板,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带出来的密码本到底藏在哪里?”
“我带什么本子?”赵建国明知故问。
“少跟我装蒜,除了密码本还有什么?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李肆非常懊恼地问,他从来没见过身无一物的地下党联络员。
赵建国摇了摇头,笑道:“恐怕我又让你失望了,连我自己都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个密码本。它到底长怎么样啊?军统再找,你也再找。”
李肆开始抱怨:“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跟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目标?因此搭了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