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的伙计们仿佛行走的僵尸一般,心有余悸地站在坑洞旁边,一边闻着刺鼻的恶臭,一边开始跌跌撞撞地举动铲子挖土。赵建国和图兰多两人合力搬运尸体,他们抬起一个年纪跟赵建国的学生石头差不多大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那个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脑袋耷拉着,那双僵硬的手臂跟随他们步伐的移动,不停地打在赵建国的脸上。搬到大坑旁边时,赵建国示意图兰多撒手,他一个人轻轻地把尸体拖进坑里,然后伸手偷偷地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远方的暮色昏暗,呼呼的秋风悲鸣。干活的伙计们心情沉重,面如死灰,动作僵硬,表情麻木。他们全部掩埋了鬼子们搬出来的那几具尸体,再次被敌人像牛羊一样驱赶着回到那个鲜血染红的木门前。
鬼子门举起步枪,挥舞刺刀,推推搡搡地逼迫伙计们走进院子里。那扇血红的木门立即被鬼子飞脚猛踹,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大门刚关上不久,那个受伤的伙计都它尔回头望着紧闭的木门,轰然倒地不起。赵建国望了望大门顶上架设的机枪,看了看那些面目狰狞的哨兵,然后跟图兰多一道拼命地拽住都它尔的胳膊往里拖。
夜幕下的大院一片荒芜,地主家种下的花草树木,瓜果蔬菜早就被敌人连根拔起。偌大的院子一片光秃秃,空无一物。关押俘虏的房间里,阴暗潮湿,从窗口望去,依稀可见里面黑乎乎的人影在不停地晃动。
赵建国费劲地拖动都它尔体型庞大的身躯,每走一步他都感到非常地吃力。
突然,豆大的雨点不合时宜地砸落下来,砸到赵建国的脸皮微微发麻。密集的雨点立刻引起人们骚动不安,大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暗自臭骂老天爷有眼无珠。
跟赵建国一起拖动都它尔的图兰多也随着大雨的来临而撒开了双手,体力不支的赵建国沉重地摔倒在地。即便如此,赵建国依然卖力地拉住都它尔想站起来。
图兰多站在雨里,冲着赵建国大声叫道:“没有用啦!你就不要再浪费神气了。一般被关在监狱里的蒙古汉子都不会活着出去。除非鬼子马上把他放走。”
赵建国一边站在雨里扳动都它尔,一边冲着图兰多高喊:“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帮忙,让他活着出去。”
“活出去?如果咱们能活着出去,外面的大坑就不会埋下那么多死人。你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
图兰多冷笑,话虽如此,他仍然协助赵建国拉起都它尔,拖到屋檐底下避雨。
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偌大的院子里顿时水汪汪一片。赵建国把都它尔露在雨里的右腿挪了进来,他望着图兰多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低声问:“你身上还有专治婆娘的药酒吗?”
图兰多气呼呼地扒开衣服,露出一身健美肌,自暴自弃地说道:“早就没药酒了,只剩一堆臭肉,一条烂命。”
赵建国规劝道:“图兰多,我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不管待在哪里,你都能活着,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好吗?”
图兰多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站在雨中嚷嚷:“既然这样,干脆老子把我的名字送给你好了!”
“你别嚷!跟我比你就是钻在马粪堆里的屎壳郎!我自己想办法活着出去,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等死吧。从此以后我就叫你屎壳郎!”赵建国破口大骂。
“老子操你姥姥!”
赵建国不再搭理图兰多这个气鼓鼓的丑八怪,他伸手摸了摸都它尔发烫的额头,然后在屋檐下掬了一抔雨水擦拭都它尔那张煞白的脸面。
图兰多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赵建国看到对方眼神的变化时,疑惑了一会儿。当他准备继续用水清洗都它尔的脸时,一个家伙突然从背后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一把钝刀随即顶住他的喉咙,他几乎无法动弹。
可对方胁迫他后,并没有继续下一步的行刺动作。他看了看那把使用一块锈铁片临时打磨出来的武器,刀片上虽然锈迹斑斑,但是同样可以用来杀人。
不一会儿,他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古怪的浑厚男中音,仿佛恶魔发出的命令。
“你的伙计得了伤寒,你最好离他远点,别以为刚拖出去的那些人都是饿死鬼。”
赵建国听着对方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沉着而镇定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趁人之危?”
对方继续不冷不热地叫道:“尊敬的赵建国先生,不管以前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我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放开他吧,其实这把破刀对他根本没用,他只用一根手指都可以捅穿你的喉咙。”
话音刚落,顶住赵建国喉咙的那片废铁立即挪开,对方勒住他脖子的大手也松开了。赵建国猛然转身一看,只见屋檐底下站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影。他不禁一怔,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会碰到熟人。
那身影耸了耸肩膀,继续朗声叫道:“赵先生,监狱里的刺刀,伤病,狼狗,机枪都不分青红皂白。早上,我们刚进来四个人,中午就已经死了一个。以前你在蚂拐镇,可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