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树林悠然自得,自得其乐,不紧不慢地掰着,那神情就像一个常年外出归来的游子,再次踏上阔别许久的乡土,自我陶醉地呼吸家乡新鲜的空气。
他一边悠闲地撕扯,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盯着对面路边摊上那几个阴魂不散的军统。对方已经津津有味地吃上了泡馍。于是,他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加快动作。不一会儿,店小二笑眯眯走过来端走了他的三个碗。
几分钟后,店小二将三大碗盛满羊肉汤的泡馍热气腾腾地端到面前。他瞪大眼睛,仿佛一个很久没有进食的恶狼看着到手的猎物,两眼发直,看得眼睛都绿了。摆在他面前的这三个瓷碗比对面军统所用的还要大一号,不过跟他家使用的脸盆小那么一丁点。
饥肠辘辘的罗树林此时早已没有了掰馍之前的闲情逸致,他仿佛在挑战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在接受一个非常特殊的任务。因为他这种吃法在普通人看来简直世所罕见,异于寻常而使人感到震惊。
罗树林看了一眼店小二,耸耸肩,笑道:“店家,再来点蒜米,要是没有,来点葱花也行。”
店小二喜滋滋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端来一小碟蒜米,还有半瓶自家腌制的辣酱,放到罗树林的面前。他脸上浮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声说道:“客官,请慢用!您老一个人吃得完吗?不要浪费我的泡馍。”
“去去去,老夫吃不完也会付钱,大不了兜着走!”罗树林连连摆手。
店小二做了一个鬼脸,将信将疑地转身离开。罗树林拿起勺子分别舀了一点蒜米和两勺的辣酱平均分到三个碗中搅拌,然后伸出右手端起瓷碗,可是碗太大,加上碗里盛满了泡馍,原本就已经有些分量的大碗更显得很沉重,让人无法单手端平它。
罗树林尤为尴尬地放弃了这个举动,转手拖过旁边一个比较薄的瓷碗,靠近嘴边,看了又看,轻叹一声,然后抓起筷子,开始一声不吭地埋头吃泡馍。偶尔翻起白眼,盯着对面的路边摊,观察那几个军统。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从吃相来判断,根本看不出羊肉泡馍的味道是否香甜可口。大约过了五分钟,罗树林仿佛一只猿猴,伸了伸懒腰,扶着摇摇欲坠的餐桌,颤巍巍地直起身子站立,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响嗝,还伴随一声让人毫无防备的喷嚏。
旁边食客望着他桌上还剩三碗半的泡馍,脸上露出失望而厌恶的表情。有人大老远地戳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等着这个糟老头出洋相,然后看他的笑话。对面路边摊上的一个军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直到他发现罗树林只是站着不动,并未出门,才转身入座。
罗树林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径直走出门外,大煞风景地擤了擤鼻涕,又转头回到原位,望着那半碗泡馍,先定了定神,再深吸一口气,双手牢牢抓住碗口,猛然向上端起。
面对他这个惊人的举动,一旁的食客顿时目瞪口呆,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眼前这个非常古怪的老头。因为店里所用的瓷碗不但格外粗大,而且特别笨重。一般人吃泡馍,也很少捧起这么大个碗,一是太费劲,二是不安全。
而他们面前这个怪老头罗树林无疑是破了先例,他轻而易举地捧起剩下的半碗泡馍,然后张开大口,开始往嘴里一点点地倾倒。这惊人之举立即引起旁人一阵骚动,他们一个个惊得长大嘴巴,似乎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
店小二吓得停下了手里活儿,直愣愣地望着罗树林鲸吞牛饮,直到旁边的食客催促上汤,他才回过神来。罗树林双手捧着那半碗泡馍,一点点往嘴里倒了几分钟,食客们也惊讶了几分钟。直到他把滴水不剩的空碗放回桌上,他们才继续吃摆在面前的东西。
罗树林打了一个响嗝,叹了一口气,再次坐下来,抓起中间那个略小一些,装着条状泡馍的瓷碗,然后捏起勺子,一股脑儿地将半瓶辣酱捞进碗里,原本清淡的汤水顿时变成了红汤。
他舀了一勺汤,一边放到嘴边轻吹,一边慢慢地吸溜。等到舌尖的味蕾适应辣酱的刺激,他才开始大快朵颐。刚吃两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的褶皱里冒了出来,他挥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吃。
在辣椒的强烈刺激下,罗树林一边细细地品尝美食,一边不停地擦拭沁出的汗水。他的头发开始冒出一股热气,只觉得全身畅通,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张嘴呼吸,身心舒爽通透,让人心旷神怡。
他将突然直蹿上来的喷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可是却换来了一个几乎震惊四座的响嗝,打嗝也震得他肚皮发麻。于是,他只好伸出右手松开勒紧的裤腰带。热汗涔涔而下,汗水掉进了碗里,汤水和汗水混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咸还是甜。不一会儿,他向前轻轻推开了那个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碗。
店小二停下手中的活计,忧心忡忡地凑到罗树林面前,关切地问:“老人家,您没吃破了肚皮吧?”
罗树林微微抬起头,似乎意犹未尽,他一边打嗝,一边感叹:“我已经很多年没又回家了!出门在外,我老是想念家乡的羊肉泡馍。当年,我过来吃泡馍的时候,你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