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侯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往前追溯,这种状态应该是他跟随的先帝还在潜邸时期才能有。先帝嫡亲的兄弟姊妹少, 可当时宗亲旁支不少, 所以储君之位坐得并没有旁人想象得那么容易。
他帮先帝挡过许多劫难,功劳和信任都是用命得来的。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为荣华富贵, 但其实最初,他也不过是因那一饭之恩才死心塌地地追随先帝。
这一跟, 就过了许多年。
光影变换中, 留侯思绪浮沉,梦里都是朦朦胧胧抓不清方向。好似在天光大现的一瞬,那本该到手的宝贝又脱兔一般跃了出去, 他踉踉跄跄地追,一个趔趄睁眼,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他迟钝地呆在那儿, 一时不曾有反应。
阿宓晃了晃手,发现这人的目光也跟着缓缓游移, 像傻了一样。想了想,蹬蹬跑去附近的泉水那儿接了一叶,回来小心地往留侯唇边递。
她已经有些习惯这隐隐的疼痛了, 这会儿还能跑起来, 啁啁却看不惯阿宓对这人温温柔柔的模样。
俗语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之前留侯用眼神吓过啁啁,现今他受伤了, 啁啁又是个记仇的, 当下就用大翅膀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几道劲风过后, 留侯目光总算恢复清明。
回过神就听见阿宓认真地在那儿教育啁啁,“你不乖了。”
“咕——”啁啁老大不高兴地别过脑袋,小美人因为别人教训自己,它才不接受。
留侯脸上脖间还留了几根轻飘飘的羽毛,他微微眯眼瞥了下,暂时不准备和这只鹰计较。
“阿宓?”他轻唤。
阿宓愣了愣,回眸看来,“侯爷你清醒啦。”
她有点儿高兴,“我找了你们好久,在这走了好长一段路了,都没见着人。”
留侯沉默地打量周遭风景,初步断定从凉山山形来看,这里离行宫所在地恐怕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一人一鹰到底是怎么走的,还有待商榷。
宫殿接二连三倒塌,他们本该立刻撤离和寻查真凶。可在得知阿宓失踪不见后,几人都乱了阵脚,留侯难得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没有顺属下的意思离开,后又被人寻了机会偷袭,强撑着走到此地就昏了过去。
发生了许多事,留侯却不准备对阿宓说道,只温声回,“这样吗?我们也在找阿宓呢。”
终于见着熟悉的人,阿宓难抑开心,“嗯,有奇怪的人把阿宓带走了,应该是大人的仇家。后来啁啁把我救出,带我沿着山路走,但是它也不认识路。”
啁啁平地方向感很差,如果让它飞到空中去认还行,可惜它并不能带着阿宓飞。
留侯颔首,含笑夸赞,“你们都很厉害。”
他真没想到居然是这只鹰救了阿宓,看来还是小瞧了它。
啁啁适时挺胸展翅,它不一定听懂了两人的话,但很明白要在别的雄性面前展露自己矫健的身姿。
阿宓和他念了会儿,想道让留侯带自己去找大人,低头一看,才发现留侯左腿受了伤。伤口的血已经凝成了痂,但伤势看起来并没有好多少,有些吓人。
她动作缓下,“……侯爷的腿受伤了。”
“嗯。”留侯答得平静,“小伤而已,只是暂时不能走。”
他继续道:“阿宓可以先走,我一人没事的,你寻着人再让他们来帮我也是一样。”
阿宓抿唇犹豫了会儿,摇头,“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你又没有啁啁。”
留侯内心好笑,什么时候他在一个小姑娘眼里居然还没有一只鹰厉害了?
阿宓做不出把他丢下的事,但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帮他移动,茫然蹲了半晌,“侯爷饿吗?”
“是有些。”留侯并没顾忌面子,他确实需要补充体力。
阿宓应声,“你等会儿,我和啁啁马上就回来。”
刚经过的地方就有几棵生长了红果的树,阿宓正好在那儿做了记号。
啁啁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去,本不打算给那个讨厌的人摘果子的,可是看阿宓踮着脚尖摘得那么艰难的模样,它还是不爽地叫了声,身子扭过去一把将阿宓拱开,开始熟练地把整根细树枝啄下来。
嘴硬心软的模样让阿宓轻轻笑出了声,在啁啁没好气地把挂满红果的树枝往自己怀中堆时抱住它,吧唧亲了口,软软道:“谢谢啁啁,你最好了。”
…………
啁啁无法回答,它已经被亲晕了,鹰脑袋像喝醉了般摇来晃去,好歹还记着护阿宓回到留侯那儿。
奇怪的模样引得留侯几度侧目,“它怎么了?”
阿宓正低头擦着果子,“不知道呀,刚刚亲了它一口就这样了。”
亲了一口。留侯又扫了眼,这只鹰果然……有些太通人性了。
他接过果子咬了口,不知怎的,平日山珍海味都享用不尽也觉得此时味道尤其清甜。
也许是面前小姑娘的浅笑太动人了。留侯慢慢想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