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胆怯这个词似乎都跟阿恬毫无关系。
她是个天生的剑修,哪怕从小被当做闺秀教养也扭转不了本性, 一如从她体内诞生的万劫,坚韧又锋利。
可她不得不承认, 在看到山灵的惨状那一刻, 她害怕了。
用左手猛地抓住了右手手腕, 阿恬依稀能感觉到上面持续不断的颤抖, 一种毫不讲理的莫大恐惧在瞬间击中了她,以至于脚下一歪便摔倒在了裂缝的边缘, 脚尖处零星的石子滚落深渊,跳跃了几下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踪影。
阿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罗浮山上被朱篁偷袭时, 她没有害怕。
在被绿衣仙灵追杀时,她没有害怕。
在北海上直面鲲鹏时,她没有害怕。
在酆都镇艰难逃生时, 她也没有害怕。
乃至在神仙棋的赫赫威势下, 她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可现在, 她怕的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转,握剑的手抖个不停,胃里江海翻滚几欲呕吐。
而在恐惧之余,她又感觉到了一股愤怒的火苗正在心田熊熊燃烧, 这股无名之火越演越烈, 让她想要仰天怒吼, 又想要以拳捶地。
恐惧与愤怒, 二者夹击之下,轻易的粉碎了她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阿恬本能的觉得,这不是她。
可如此鲜明的情感,又能是谁呢?
死掉的山灵,她自认并不认识,表面上对方冲她喊着一声声“娘娘”,发出了一次次求救,可实际上,却是山灵一次又一次的在帮助她。
他帮她走过了布满了杀机的阴暗窄巷,也在濒死之际对她发出示警,而最后,等待他的却是被神仙棋榨干了仅存一丝力量,连本体都要彻底崩裂。
阿恬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认识这条龙脉的山灵,不然也不会无法自控到如此程度。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外如是。
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给自己做棺材,也能坦然走上危机四伏的修剑之路,然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绝非一言两语就可以轻描淡写的带过。
强迫自己用颤动的胳膊支撑起身体,地面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颤动的地面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先前撕裂的裙摆让纤细的小腿毫无保护的暴露在了坚硬的山石之前,等到她摔摔爬爬稳住身形,腿上已经不知道添了几道伤痕。
“撑过去,白恬,”她对自己说道,“你要克服它,你必须得克服它。”
其他人都分散在神仙棋的各个节点,没有人能在山崩地裂的情况下还有多管闲事的余裕,如果放任自己被情绪吞没,等待她的必然是被彻底埋没的命运。
身体犹自在颤抖,无力感依然充斥着四肢,阿恬咬紧牙关,艰难的拔出万劫,对着自己赤/裸的小腿狠狠的刺了下去,锋利的剑刃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血液从齐整的伤口渗出,火辣辣的痛感让少女精神一振。
疼痛有时候真的是最好的良药。
在痛感的帮助下,阿恬逐渐从本能手里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她把万劫当做了拐杖,腿软脚软的向棋盘的边界走去,然而她挪步的速度远逊于地面开裂的速度,不得不连滚带爬才能勉强几次死里逃生。
在泥沙石块之间摸爬滚打,阿恬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这么能豁的出去,穿在身上的纱裙已经变成了土红色,衣袖也被磨成了一缕一缕的破烂样子,脸上更是不知道盖了多少层的沙尘,可她只是全心全意的往外突围,等到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拉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赶到了事先的汇合地点。
在穆易和赵括“白师妹你怎么了”的大呼小叫里,阿恬被白心离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嘴巴不停颤动,她方才太过心无旁骛,以至于现在有些缓不过神。
“走!”郭槐背着素楹的尸身,对着所有人一声猛喝,“城底下的龙脉彻底枯竭了!它要崩塌了!”
风声从阿恬的耳边呼啸而过,她能透过白心离的肩膀看到远处不断崩塌的开元国都,琼楼玉宇、亭台楼榭,这些显赫的证明正被塌陷的大地所吞噬,若有若无的呼救声和哭泣声伴随着风传进众人的耳朵,而声音的主人不知正躲在哪个角落。
她觉得所有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她触摸不到又隐约透露出一丝倩影。
直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阿恬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阿恬这是怎么了?”
她听到一个关切的女声这样问道,然后脸上传来微痒的触感,是有人在用手帕轻轻擦拭她蹭上的泥土,来人动作轻柔,身上还带着淡淡兰花香气。
“柳嫣……师姐?”
阿恬抬手抓住了执帕人的手腕,视野中映出女子熟悉的秀美容颜,顿时鼻子一酸。
她想说“柳嫣师姐,素楹师姐死了”,她想说“我没有救下龙脉,我没有救下任何人”,她还想说“师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