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其实,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活,当只有一条路走的时候, 即便这条路再艰难,再不好走,人为了活着,都能勉力走下去。但, 当生活中出现第二条可以走的路,而第一条过于憋气的时候, 那么,这第二条路似乎就成了心理上的一个选择区。
石总督便是如此,他在帝都的经历, 举步维艰都是委婉了, 简直是处处碰壁, 陛下便是对他很信重, 君臣之间说了不少知心话,石总督彼时都想留帝都效忠朝廷的。可光说好话没用啊,陛下一点实际事没办, 就留他在御前吃顿饭。石总督呢, 自己手段略欠,背景又不够铁,孔国公那性子, 林靖是深知的。成天仁义道德, 连谢国公都干不过, 这回石总督把这事捅破, 首当其中便是户部,户部是谁的地盘,便是谢家地盘儿。要说这孔国公也够没用的,还不趁他病,要他命,纵是把户部给陛下,陛下也得念孔国忠心呢。
结果,石总督就这么臊眉耸眼的回来了。
林靖便是预料到这种结果,也得说石总督无能,“大好局面,你就没争一争。”
石总督不好说自己没争赢,而是叹道,“帝都官场黑暗,林将军你也是深知的啊。”
林靖瞥他一眼,“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能把自己运作到帝都去。罢了,你这点本事,也就是在关外做一做总督了。”
石总督竟然给林靖这句话说出了些许羞愧感,把石总督打发回龙城继续做总督。徒小三倒有些不明白,徒小三道,“阿靖,接道理说陛下不是很信任林大哥么?”
林靖淡淡道,“这就是皇室了。皇室对于文臣与武将是有差别的,皇室最忌惮的最不是文臣,而是这些手握兵权的大将。我家曾掌牧州兵权多年,后来,我父亲战死,昭德皇帝深忌我家,我大哥起复后,官职一直是半文半武,他曾两度出兵缫匪,其实干得不错,但昭德皇帝一直不让林家再度执掌兵权。现下军中也有一些旧交,像我大姐夫家许家,也是世代军职的人家。今上虽信任大哥,大哥也做了兵部尚书,可你看,关外军之事,关大将军都未领征南事的封赏便回了牧州府,最终高凡不也平平安安的活着吗?皇室对于军中,对于底下将士并不小气,但对于高层将领,皇室一向是既信任又怀疑,既剖心以待又心存忌惮。”
“今上这个人,很会作态,我早就不喜欢他。他身上有一种文人的矫情与虚假,你看,他信任我大哥,但我大哥止步于兵部尚书一职,他也知道关庭宇的忠心,关家远驻牧州府。他未尝不知朝廷里这些事情,但还是让石总督无功而反。”
“这是什么?这不是糊涂么?先时我见陛下,觉着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你才见陛下几回。”林靖感慨,“这就是文人哪。文人就是这样磨唧,他们研究出无数的规则,同时自己也为这些规则束缚。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还在磨户部的事,就是因为,户部没有留下把柄啊,他还在那儿找把柄呢?为什么他不处置高凡,因为没有证据表明高凡是有意陷关外军入绝境的啊。这就是文人!”
林靖一拍桌子,道,“三哥,真是天助你我,要不是有这么一位陛下,我们就是自寻死路了。”
徒小三握住林靖的手,笑道,“亏得咱们刚回关外时你那样信誓旦旦,原来先时你也没把握。”
“就是现在,也不敢说有什么把握。只是男人在世,如何能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彼时你我对朝廷难道不忠心?结果,咱们五万关外军,跟咱们回来的还不到两千人。”林靖说起来,冷峻的脸上都不禁有几分激动,眼角微微湿润,林靖深吸口气,“我断不能让这事就这么算了的!”
林靖的相貌是那种非常精致的长相,仿佛被最细致的画师描摹了无数遍,少有瑕疵,甚至,精致到有些阴柔气。便是徒小三凭心而论,他对阿靖兄弟会有一些不可对人言的心思,与阿靖兄弟这种过人的相貌也是有关系的。但林靖这种偏阴柔的相貌,却有着寻常男人都没有的血性。甚至,徒小三不由自主的想,林靖最终会走上这条路,他是希冀权位吗?
不,他出身豪门。
纵是将今上亲爹杀了,林靖想得到权位容易的都仿佛拾起地上的草芥。
他不是自己这样的人,林靖从不缺权势富贵,他之所以会与徒小三走到一起,之所以会走上与朝廷对峙的道路,他并不是想得到权位,他想得到的,是,公平。
他就是想要一个公道,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自己手下那些枉死的将士。
徒小三想到此处的时候都不觉自惭形秽,其实,后来徒小三想过,大概也只有林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才干,这样的血性,才会去为别人寻一个公道。徒小三不是这样的性子,徒小三的出身,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于自身所有的官职还是心下暗喜的,如果不是徒小三对林靖这种隐藏的心思,还有他对林靖百依百顺的态度,大家到底会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谋反之路,都不好说。
徒小三甚至觉着,若没有林靖,野人谷估计他就得死了。
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