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那个藏在唐镜身后的影子。
无论有光没光,影子都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在唐言没注意到的时候,还会和蜉蝣说话……
唐言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不见天日、仅靠洞中一种尾巴会发光的虫子照亮的山洞。
他的身体恢复后,就日复一日在唐家别院的旧址上忙活。搭了个结实又好看的棚子,还用自己猎来的兽皮做成床垫供唐镜使用。
比起山洞中的草垛子来,委实舒适多了。
“姐姐,我特意砍了红木和香木,虽费点事,但对你的身子好。住着也舒服。”唐言把她领到棚子当天,喜悦里掺杂着难过。
可惜你看不见我精心造出来的房子——这句话被他摁在喉咙里。
蜉蝣是装瞎,她看得见房子。但唐镜却是永远都看不见了,她的手搭在唐言手上,假装看不见却用力嗅了嗅:“嗯,确实很香。小言你费心了。”
成为唐镜之后,蜉蝣从她的识海里找到了这个姑娘的全部记忆。
没花多少时间去琢磨,她就从气质到动作、甚至是话语都贴合了唐镜的模样。唐言没有半分怀疑。
就连蜉蝣自己都沉浸在这个身份里。
不过她还是随身带着镜子,自己变成了唐镜,那它就叫蜉蝣镜吧。得道的术士们不都是这样称呼和蜉蝣之灵融为一体的灵境的吗?
唐言继续忙碌的时候,只剩下她坐在棚子里发呆。
镜湖重回没有浪花的模样,依旧有数不清的蜉蝣虫在上面飞舞。“你不打算出去看看,就这样一直装瞎子?”影子不满。
“你闭嘴。”蜉蝣起身端上旁边的一盆衣服,准备去湖边浣洗。
影子在她背后的地上翻了个白眼,站起来:“你是个大妖怪,就不能有点追求?!”它还想借她的力量去看看这个世界呢!
“追求?我自然是有的。”蜉蝣笑了笑,停在水边。
她把衣服拿出来,放在水中浸湿,又往身侧的石板上泼了些水。拿起剥去外皮的木棍在衣服上捶打:“难不成你以为我的追求就只是压制你?”
收拾那些山匪,让唐玉章和他的家人安息就是她的追求。
只是她现在只剩下三成妖力,还要压制这个影子,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们。
“那你还在这里洗衣服!”影子显得很急躁,干脆直接逆光跑到水里,好让蜉蝣看得见它。
蜉蝣瞥他一眼,继续捶打自己的衣服:“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要你管!”它被问住,但又不想承认现在的自己只能依附这个妖物。气哼哼不说话了。
蜉蝣轻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很是用力。
不多时衣服上的污渍就变成污水沿着石头边缘流下,这是唐言穿着出去打猎挖陷阱的衣服,全是泥土和汗味。
洗了一阵,她忽然转头,一只蜉蝣朝这边飞来。
她放下木棍伸手,小虫子立刻收起翅膀停在她微微发红的指尖。无数的画面顺着虫子柔软的脚钻进识海。
偏僻的小院子里,有个头发散乱的女人一边吃草一边说疯话:“夫君,你带着镜儿和言儿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吃饭?”
小丫鬟拉了她一下,她猛地甩开,还做出一副想要咬人的样子。
这女人正是唐家昔日里温顺平和的唐夫人,前任掌家唐玉章唯一的结发妻子。郡守大人的亲阿姊。
“你滚开!别踩坏了我给他们准备的午饭!”唐夫人推开丫鬟,双臂拢住身前的草。
小丫鬟犯了难,站在门口的小厮却道:“馨儿,你别管她做什么了。大人交代的是看着她,别让她出这个院子。你照做就行,何必多事惹麻烦?”
“……”
他们的州府新郡守一上任就立了大功,今天正式受朝廷隆重犒赏。
他跪在地上,笑面虎似的接过圣旨,又喜笑颜开瞧着官兵们把大堆奖赏抬进府中。这些都是他剿灭山匪所得。
百姓们把郡守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都在称赞他们有了个年轻有为的好郡守。
这位年轻的郡守听力也不错,暗暗将大家羡慕敬佩的议论收进耳朵里。他吩咐手底下的人带前来传旨和送东西的人去歇息。
末了,还刻意低声叮嘱去城中最好的花楼找几个姿色上等、才艺卓绝的花娘来服侍。
总之就是要好生招待着,生怕怠慢了半点。而他自己的亲姐姐,此时正被关在郡守府最偏僻的院子里。
对于这个疯女人,他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
当初说好了和山匪里应外合,拿唐家来立功。虽说山匪们不守信用杀了唐家上下三百多口人,但好歹她活下来了啊!
死了那么多人,他也不用费心去想被剿灭的山匪尸首在何处,直接说被围杀在唐家。
至于唐家的人去了何处——
年轻的郡守笑笑,朝立在一旁的高大精壮的男人点头。后者挑眉,收敛了脸上的鄙夷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