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冲过来的。这是哪”
沅松仰着脑袋,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树林照进来。叶片上的露珠化成水雾消失,却又让林子拢在一层似有似无的雾里。
“镜湖。”少年偏过头,开始收拾渔具——钓竿、鱼饵,小凳子,燃尽的灯笼。
独独没有鱼篓,他说的话是真的,不吃这里的鱼。孤身一人在这个树影重重中夜钓的少年,勇气可嘉啊!
特别是那河的出水口,好多绑在镜子上的骷髅……
沅松只觉一阵寒意窜过身子,赶紧撇开联想,歪过脖子看少年,指着边上那条丈来宽的河:“你说,那是个湖”
“不是那条河。是这个地方的名字,这里到处都是河。不过,它们的水都是出自镜湖。”少年把所有的东西都捆起来背上。
想了想,又放下,问沅松:“你还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先背你离开,再来拿这些东西。”
“能走能走。我没那么娇弱。”沅松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脚示意自己没事。
少年重新背上他的渔具,招呼道:“那你就跟着我走吧,去我家吃点东西,再把湿衣裳换下来。秋天河水凉。”
“多啊——嚏!谢。”沅松揉着鼻子笑。
走了几步,他忽然道:“等等。我还有个东西忘拿了。”说着,沅松奔回河边,一个猛子扎进去。
“喂!你做什么!”少年紧张跟着他跑过去。
刚到河边就看到一株青翠的松树冒出来,紧接着是手臂粗的褐色树干,还有抱着瓦盆的沅松。
少年瞠目结舌。
“这是我爹娘留下的家传宝贝,不能丢了。”沅松爬上岸,捞起衣裳使劲拧干水。
“一株种在瓦盆里的树”少年俊俏的脸上尽是错愕,似是想不通这棵树是怎么同他一起被冲到这里来的。
不管沅松怎么拧,衣裳还是滴水。当着少年的面又不好使妖术弄干衣裳,只好放弃。
“昨天出现了点意外,不过,我是怎么都要和这棵树在一起的。底下的暗流汹涌,铜铁都能被卷走,何况一个瓦盆和一棵树”
沅松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抱起瓦盆笑道:“走吧。”
“额,哦。要我帮忙不”少年双手拉着肩上的宽绳子扯了扯,捆在最外面的灯笼晃了晃。
沅松赶紧摇头:“那倒不用,一棵树而已,我还是抱的动的。”人家救了他,哪里还敢再麻烦
“真不用”少年蹙眉,小小的动作,配上他白皙的脸色却带着病弱的气息。
“真不用。你背上那些也不轻啊。”沅松望着少年背上的渔具,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前行,“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小公子的尊姓大名呢。”
少年忽然站住,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哪家的公子,只是个住在深山的匠人之后。”
沅松被他的认真吓到,抱着瓦盆愣愣看着他。少年见他这幅表情,立刻软和神色,笑道:“我姓唐,单名一个言字。”
“唐言好名字。”沅松连连点头,这名字和少年的气质太配了啊!
“公子你呢”唐言拉着肩上的绳子,目光像一片纯净的湖水,嗯,整个人都像一片湖水。
沅松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个四处行走的野孩子。我叫沅松,沅江的沅,松树的松。”
说着,沅松还刻意晃了一下松树。
唐言的眼睛有那么一瞬的睁大,刻意看了看松树:“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是带着爹娘的祝福的呢。”
那株松树就是证明了啊。
“算是吧,他们是在我出生的时候种下松子的。现在,就只有这棵树陪着我了。”沅松笑笑。
他的话也不全是假话。
爹娘离世是真,留下的松树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松子长成也是真。他只是隐瞒了自己是妖物的身份而已。
“走吧,我家就在镜湖边。”少年破天荒的没有问他为何会被绑在铜镜上。
从开始到现在,一个字都没问过。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呢,沅松不自觉露出笑容,妖和动物一样,直觉的本能都在人类之上。
他能感觉到悬镜镇的人不安好心的虚伪关怀,自然也能察觉出少年真正的关心。
路上,唐言绕过树林的小道,从一个陷阱里提出一只被吊了大晚上的小野猪。又在走出树林的时候,进到一小块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菜叶。
菜园边上就放着用来装菜的竹篮,唐言拖着野猪,正要去提菜篮时被沅松抢过去。
“这篮子就挂在松树的树枝上吧,反正也不重。”说着,沅松还刻意歪开一些,不让唐言有机会拿到竹篮。
唐言愣了愣,道:“好吧,有劳你了。沅松。”
“那么客气做什么你还救了我的命呢。”沅松声音清朗,和唐言温和似三月春风的声音大有不同。
“我只是碰巧帮把手,算不得什么值得惦记的事。”唐言别开脸,耳根子有些红。
经不住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