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个人渣就俯身站在他的身后,一条胳膊压在他的肩膀上,捏着双筷子去挟他泡面汤里剩下的鱼板,一面教育地说着,“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把手拿开!”张皓忍着怒气。
遇见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地遇见这个家伙。
他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吗!
还没等他问出口,那边就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他,“你怎么总来这里吃泡面?没地方去?”
“……”张皓没理他。
凌白反着方向往他旁边一坐,看着那张跟张盛一模一样的脸,那张充满了怒气的脸不知为何看着让人愉快得很,他调侃地问着,“像我这种没人管的穷光蛋吃吃泡面就算了,可像你这样的公子哥,总不至于连个正经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吧?”
“你管得着么?”
张皓当然不会告诉他,在他来的世界里,伴随他成长的小小“晋江泡面城”已经化作历史的灰烬,因为怀念这份失去的味道,他才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在这里。
张家三代经商,最初是张爷爷靠泡面起家的,尽管张家后期把事业的重心转移到了许多高端产业,泡面仍然是产业链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张盛和张皓从小接触最多的就是自家的泡面,回回两个小家伙还要被抓去体验新口味,可以说都是吃到厌恶至极。可就是这样厌恶至极的东西,猛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却带来难以忍受的万分怅然。
那天晚上,他回到久违的故土。张皓望着早就换了招牌的崭新店面,他在窗外长久的驻足让里面的服务员几次探头张望。那是小时候他跟哥哥经常玩闹的场所,张皓忽然想不起它原本该是什么模样。如果一件东西彻彻底底地消失,那怎么才能证明与它相关的记忆曾真正的存在?他没办法,没人能完美地证明已经消失殆尽的记忆,何况哥哥已经不在了。张皓非常难受。
“你以后最好别来这里。”从往事中抽出思绪,张皓将满腹的恨意全灌注于面前的少年。
他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比一次讨厌。
“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张皓摆出主人的架子。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凌白明知故问。
他说,“……就因为我跳过钢管舞,可是我跳钢管舞的时候,大家都可喜欢我了,你哥哥张盛不也是因为我跳得好才跟我做朋友么,你应该也打心底里喜欢我才对?”
“恶心!”张皓摔筷子走了。
“小凌凌,你这是做什么?”系统弄不懂他的想法。
“好玩啊。”
凌白坐下来重新拿了桶泡面,他这几天吃饱喝足,他的面色红润了许多,看起来也越发像个人的样子了。他面试了几份工作,都不顺利,因为年龄经验抑或学历之类的问题被拒之门外,倒是出来溜达的时候在影院门口碰到打哈欠的星探,苍蝇似地粘过来问他要不要拍片儿,还悄声问他大不大,凌白很爽快地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拳头。
“小凌凌,我们快没钱交房租了。”凌白吃面的时候,旁边的声音一直唠唠叨叨的,
“刚刚医院的催款信息也打过来了。”
“待会我们得走路回去。”
“没钱吃甜筒了。”
……
对目前的凌白来说,赚钱确实是个难题。前世的陈方在新人的威压下继续委曲求全地在夜店赚取更薄的薪资,直到母亲病逝,他才开始正视自己一塌糊涂的人生。
凌白走进病房,床上躺着仍在昏迷中的陈方母亲,深陷的眼眶嵌在枯槁的脸庞上,即使睡梦也是满面的愁容。她倒下后就再没有醒来,全靠医疗仪器和陈方赚来的钞票支撑着这具慢慢腐朽的躯体,每个人都摇头,陈方却不肯放弃,即使那高昂的医疗费正拖着他的人生如破败的木舟全盘往下沉没。
凌白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液喂一些到她的嘴里去。
吸血鬼的血对任何病症都有神奇的治愈效果,还好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即使有耳闻,为之信服的人也只是少数,不然医院的冰库里可能全冻着一窝一窝的吸血鬼,像个大型的养殖场。凌白可想象不出那神奇的画面。
“方……方方?”陈母那头已经恢复了意识。
凌白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芳芳”是主角的艺名,没想到竟也是他的乳名。
他强自从容地喊了声,“妈。”随即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按到了怀里,陈母的热泪烫在他的肩膀上:哭喊起来:“妈还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你了,我的儿啊,你咋……你咋摸着这么瘦呢?”
陈母身体表现得异常健康,没多久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临行前又做了一次检查,长期看护的医生护士再次惊叹不已,直呼是医疗奇迹。
陈母回来后,凌白的日子一下好过了许多,至少有了饭吃。儿子的辍学已经让她非常心痛,她怎么也不同意他再出去打工养家,非要他回去念书,在她这一辈的思想中,只有读书才算正途,何况陈方原本的成绩也说得上优异,放弃也显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