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 亲眼看着自己出殡场面的经历, 也算是世间少有了吧。
人群中的少年抱臂看着, 平凡的面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是旁人读不出的嘲弄。
连着数日雨雪, 凤城终于迎来难得放晴的好天气。这天也是大凤国七皇子凤羽下葬的日子。场面盛大, 凄婉的哀乐让无数行人抹泪, 尽管在此之前, 他们连七皇子的名讳都没听过。
也不能怪人孤陋寡闻, 七皇子凤羽自小体弱多病, 甚少出来露面, 别说寻常百姓, 就是那些个皇子公主们都对他没什么印象, 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难过不难过。一个病秧子而已,今年冬天又特别严寒,就是侥幸挺过去了, 也还有下一个难捱的冬天,早晚的事。因此凤国上下,谁也没有把这个突然病故的皇子放在心上。只是在凤启帝的亲自属意下, 丧礼还是办得极其隆重, 让人不由感叹圣上慈爱。
慈爱……
怕是在庆祝他终于死了吧。
少年扯了下唇角。
那透着些许僵硬的笑容, 正好加深了这份嘲弄。
这人正是此刻应该躺在棺木里的七皇子。他在七日前就死了,那个据说请了二十几个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看起来就很贵的精美棺木, 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凌白觉得可惜。那么好的棺材, 他连一分一毫都没享受到, 全便宜了那个从死牢里拉出来的采.花大盗,哦,很可能还有传染病。凌白知道他不该去在意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他是很想进去躺一下的,当然是在被污染之前。现在,算了。
凌白被突然靠近的哀乐仪队吵得头疼,转头发现四周皆是泪光闪闪。
系统:“怎么办小凌凌,这唢呐吹得真是太悲伤了……┬┬_┬┬我听了都要哭了。”
凌白:“我还没死。”
系统:“π__π我能不能假装你死了先哭一下?”
凌白微笑:“呵呵,你试试看。”
系统战战兢兢,想起自己迟迟没被审批下来的言语自由权。因为上个世界被成功净化,宿主的权益等级变得更高,也更有话语权。而他只是个孤苦无依无人怜爱的小系统。
为了永不口口的明天。
系统:忍住泪水。_(:з」∠)_
不知为何,看着哀戚的人群,凌白忽然想起在他昏迷假死的时候,那群莫名其妙扎堆跑来抱着他的“尸体”哭天抢地的人,他们嘴里喊着七哥七弟,个个表现得悲痛欲绝。活着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好的人缘。真是神奇。
看也看够了,凌白正要转身离开。这时,远方忽然传来匆匆的马蹄。
一股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顿时撕裂开凤城温暖的气流。
那是一个仿佛从风霜里滚了几圈出来的褴褛男子,沾了一身的泥泞尘土,正迎风策马而来。处处都是破洞的单薄衣衫裹着劲瘦的身子,在寒风中如枯叶般簌簌扬起。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落拓疲惫,发丝凌乱满脸胡茬,几乎可以说是狼狈的,只是谁也不敢因此而对他生起半分的轻视。
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才从前线传来捷报的李将军,也是每个凤国子民心目中的大英雄,正是他这些年带领将士浴血奋战才换来了凤国安宁太平的日子,他们对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的敬意仅次于凤国当今的圣上。没有人见过他像此刻这般焦切的模样。
只这一瞬,李弈已从凌白身旁疾驰而过。凌白刚抬头看到一个下巴,马蹄扬起的尘土就盖了他一脸。
凌白奇怪,“他这是急着去干嘛?”
系统:“QAQ去看你最后一面。”
凌白:“……”
有什么好看的。他如果真死了也早该凉透了吧。
凌白看了下李弈离开的方向,正好看到他跳下马拦停了仪仗。棺木已经钉上,自然是没有再打开给人查看的道理。不合礼制,也是对死者的不敬,何况是当今圣上安排下来的葬礼,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李弈最后也只求了一句告别的时间。
他摊开手掌,抚摸着冰冷的棺木,干涩的眼中满是戚然。只是没有眼泪,一点都没有。在旁人一再催促下,他松开了手。在此之前,他低头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谁也没有听清。
除了凌白。
他说的是,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
比起亲眼目睹自己出殡,看着好友给自己烧纸,甚至手里还捧了一块“爱妻凤羽”的牌子,这经历才算是千百年都难得一遇吧……
“李弈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凌白无语。
谁TM是他爱妻!!经过他同意了吗?
李弈看着刚刻好的木牌,眷恋而温柔地抚摸着那个名字,仿佛摸的是记忆中少年新月般的面庞。虽然他从未触碰过,却在脑海里预演了千百回。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若是这次他能顺利回来,就勇敢地对他表明心迹。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姐姐以外的人产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