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幽知道六界的很多事。比如这琴仙奚朝青的事情他就知道, 但知道和见过是两个概念。
现在听流玉说, 这是琴仙奚朝青时,妄幽用神识查探他一番,果真看出他是仙。
那边奚朝青也冷静下来,他见流玉认得这人,更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足以可见, 此人不是凡人。
奚朝青也用神识查探了妄幽一下,他是自请下凡, 仙帝格外开恩的, 法力并未被禁。不看还好,一看他握琴的手不由一僵。
——妄幽!竟是妄幽!
虽不曾见过, 可这六界之中还有谁会不认得妄幽?
那边妄幽悄悄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这个眼神和刚才的他完全不同,威严冷漠,恍如一头野兽。
奚朝青很聪明,慢慢放松抱琴的手, 垂下眼睑, 非常乖顺。
妄幽显得满意极了, 将手一负, 往流玉那边靠了靠。
流玉低头整理好穿上的外衫, 打算谈正事了。他面对奚朝青,请他坐下:“朝青找我, 所为何事。”
奚朝青:“我是自请下凡的, 陛下只给我一月的时间。一月后, 我就要返回仙界。我来找仙尊,是特意来向仙尊道谢的。我的转世曾遇到你,而仙尊帮助过我。”
流玉心知他下凡的真正缘故,必然不是因为来向自己道谢的。也许确实想要道谢,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若不然他大可等流玉回仙界后再登门造访,而一个道谢也不用一月时间。
想到这里,妄幽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只怕此次琴仙来此的目的是浊漓。
妄幽倒是很直接:“你和他道完谢后,要去哪里?”
琴仙浅浅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我下凡时,陛下嘱咐让我在凡间的这一月,就跟着仙尊。”仙帝精明着呢,虽然同意让他下凡,可却让流玉看着他。倒不怕他和浊漓怎样,或是叛离仙界,反倒是担心浊漓会对他如何。
浊漓与奚朝青本是师兄弟,又是一对挚友。百年前因师门一事两人形同陌路。
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两人一个去了仙界,一个去了妖界。一个是仙界文神,一个是妖界战将,是再没可能有任何交集。可很明显,浊漓不想就此结束。
浊漓这个人和流玉很像,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是很困难的。
他不想结束这件事,想要的结局到底是两人和好如初,还是……他后悔不杀奚朝青,这很难说。
事到如今,琴仙直言了:“当年他留下我一命时,曾说过再见我,必定要我的命。”
“但是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他不但没有要我的命,反而为我修了琴。也许,在别人看来,他还在乎着我这个朋友,可从前我出仙界办事时,曾遇上过他。”
琴仙道:“他那时出任务,受了很重的伤。那是个下雨天,他半坐在一个屋檐下避雨,我先前没认出他来,也和我殿中的小仙一起过去。我看他伤的重,就奏琴为他疗伤,本来伤口大半都愈合了。谁知他抬头道谢时,我们两才发现……”
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变小。
流玉也能感觉出那种尴尬,妄幽则道:“后来呢。”
奚朝青:“后来,他抿着唇站起来,当着我的面又生生将愈合的伤口撕开,说就算是死了,要绝不要我的半点帮助。说完,他看看我手中的琴,又说,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拼了命修复这把琴,不是因为你,而是让这把琴在你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你,你师父,你师门曾经做过怎样的孽。”
一下子,流玉觉得头都大了。
感情这事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轻松简单,这浊漓也不像他和妄幽看到的,对奚朝青感情很深。
难怪仙帝准奚朝青下凡,却让他来找流玉。
不找不行啊,谁知道浊漓什么时候突然后悔,对奚朝青出手呢?琴仙是文神,弹弹琴,或者为谁疗一下伤还好,浊漓是将军,从武,要是想杀琴仙,那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都不用看的。
如此当然要战神护着,以免浊漓偷袭。
也难怪仙帝明知危险,却还是让奚朝青下凡。浊漓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悄取走不竭琴,修好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来,若是这件事再不料理,琴仙的安危真是很让人担忧。
一层层地考虑下来,流玉不由寒了一下。他不是和妄幽看到浊漓在肖雨尘的墓碑前,用手指一笔一笔的描肖雨尘的名字吗,搞不好那根本不是什么用情至深,而是恨到刻骨,每描一下都在心中痛骂一声……
奚朝青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流玉的想法:“我还有转世时的记忆,那段时间,就是在遇到你们,回到边疆军营后,他曾闯入我的营帐,用手掐着我的脖子,欲想要我的命。”奚朝青看了看妄幽:“还是……阁下碰巧经过,他才撒了手,遁走了。”
“当时我没有琴仙的记忆,只以为自己是肖雨尘,营帐内突然出现一个人,那个人又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总之太过离奇,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