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虽好, 却无我乡亲。
许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不经意间擦过师徒二人的心坎,撩起一阵淡淡的思乡之情。
这是吴议离开袁州的第七个年头,七年了, 也不知道郡王府庭中的槐树是否还依旧郁郁葱葱, 还有那所破落的官学,那腐朽的窗柩上头, 没有他这样的偷学者一指一指划下, 应当又积起厚厚一层灰尘了吧?
师徒二人对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地举目西望。
但见没有尽头的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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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作修养之后, 三万唐军便拔营而走, 刘刺史并十数州县的官吏都亲自来送行。
顾安和其他官阶地位的县丞一道站在队伍的最后, 遥遥目送来着长安的客人。
此番平定萧家祸乱,顾安无疑是第一有功之人, 却被武三思一道奏折压得出不了头, 但凡知道内情的, 无不为之打抱不平。
顾安却仍旧只是笑眼眯眯:“保卫奉节, 是我这个做县丞的本职, 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功劳。再说了,武将军诸事繁杂, 有些遗漏也是常事。”
他自己如此豁达开明,旁人也不好指手画脚, 只能暗自叹一口气, 又一个青年俊杰就这么被武氏子弟所压弹下去了。
就这样, 三万唐军气势汹汹而来,喜气洋洋而去,一路缓缓而行,简直形同一个大型旅游团。
为首的讨逆大将军都一副要“缓缓归矣”的态度,底下的士卒自然也就懒怠下来,裴源素来不是节外生枝之人,而李璟考虑到吴议的伤情经不得颠簸,也就没什么意见。
等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长安,一路绿柳都已渐渐泛起枯黄,落叶漫卷在大街小巷之中。
吴议重新回到熟悉的太医署中,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可以躲在师长荫蔽之下的求学者,而是一个要自己独立处事的医官了。
准确来说,是百名医工中的一员。
和一种太医博士不同,这个太医署中最低一层的职位颇有些苦力的味道,不仅不能接近位于权力中心的大人物,反而要天天加班加点做事,时不时还要被外派出差。
但相比于渝州落后的环境,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一听说他回到长安,严铭早早替他置办好了一处简单的房子,他心知这位好友的脾气,若替他拾掇得过于奢华,他反而不肯接受,所以一应家具装点都从简,多的一把椅子也不要。
这倒让吴议有些不好推却,只好接受了挚友的好意,搬进了这间简洁干净的小屋子。
只不过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还是磨在太医署中,甚至彻夜埋头在书库之中而不回家,就算要睡觉,也不过在沈寒山的院子里将就一晚上,省得来去的麻烦,那个空落落的“家”,反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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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时光在渐凉的秋风中渐缩渐短,仪凤这个年号也随着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取代了动荡不安的上元。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传闻中的祥瑞并没有出现在长安的天空之下,但双权力的翅膀却已经已然悄无声息地飞向了久坐在凤位之上的国母。
早在四月的时候,圣上李治就突然提出要逊位于天后,然而遭到刘仁轨等一干股肱之臣的竭力阻拦,在整个宰相班子的集体反对声下,此事才就此作罢。
这件令人啼笑皆非的逊位闹剧背后,人们仿佛隐隐看见了一双白皙柔软但充满力量的手,它就要掀开挡住视线的那道珠帘,抚上那个从未被女人坐过的宝座。
没过多久,皇室之中就又发生了一些颇耐人寻味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天后命令自己组建起来的北门学士团给当今太子李贤送去了两本书。
而这两本书,一本叫做《少阳正范》,旨在教导其如何做一个好太子,另一个就更直接了,就是《孝子传》,专讲列朝列代孝子贤孙的典范事迹。
其无言的意思,无外乎是要警醒这位风头正劲的太子低调做人,不要老和自己唱反调。
要说这还算母亲对儿子的提点教训,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就令吃瓜群众都惊诧不已。
李贤也要编书了。
他要修订《后汉书》。
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以史为镜,要让我做孝子,那就请母亲您也好好看看以前把持权位的太后和干政的外戚都有什么下场。
母子二人的关系一下子降到冰点。
与此同时,李贤为韩国夫人所生的谣言又一时兴起,重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吴议离开之后发生的大事小事,都是严铭就着花生米一口口嚼给他听的。
“还有一件事情。”严铭也难得有赧然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本以为你一时之间不会回长安,所以之前也没有跟你提过,现在你回来了,正好把这个给你。”
吴议接过一看,心下已经了然,不由带了三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