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派紧张的唐军后营不同, 新罗的军医们中是一派轻松愉快的气氛。
“若非徐先生送来的情报,我们还不知道此刻就是唐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为首的老军医叫做金川, 他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朝鲜语, 笑眼眯眯地瞧着眼前这个也算是同胞的年轻人, 大有赞赏之意:“文将军定会重重嘉奖与你!”
他口中的文将军,正是此次攻城的主帅文训。
文训才在泉城迎击薛仁贵中逆战而胜[1], 如今又被金法敏调来买肖城的前线对战李谨行,眼看就要二连大胜, 一时间可谓风光无限。
只要此战告捷, 新罗便可以雪七重城大败之耻, 重新和唐军划定楚河汉界。
一想到前耻终于得雪,这些身在后营的军医们也无不热血沸腾,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要刺破潜伏了太久的黑夜,照亮这个傲立于半岛上的小小国家。
对于这场目力可及的胜利, 徐容的喜悦显得非常小心翼翼:“为我新罗国出力,是小人的荣幸, 哪里需要文将军的嘉奖呢?只要先生不嫌弃,给徐某一个立足之地, 徐某就不胜感激了。”
金川淡淡地瞥他一眼, 并没有立即答话。
徐容投诚的理由非常充足,他本就是高句丽人, 如今高句丽已灭, 自然也算是个新罗人。再加上他之前和唐军的太医博士当堂翻脸, 所提的意见被李谨行全盘否决, 自然是无脸再呆在唐军之中。
如果他是徐容,他也会选择另捡高枝,再寻明主。
问题在于,徐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一具“尸体”和三个同伴。
别的三个也就罢了,那个叫三猫儿的小子明显是一位传尸病患,虽然文将军已将下令将他单独扣押了起来,但仍然不能使这位从军数十年的老军医感到放心。
以传尸作为武器,投向敌人的后营,这一招是他们所想出来的,当然也会再三防备。
这位老军医沉默半响,才悠悠开口:“你与你的三位同伴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是那个叫三猫儿的小子却没有什么用处,反倒带着一身的病气,你该不是想效仿我军的招数……”
“小人决计不敢,只不过这三猫儿与我素有交情,所以小人也想带他一起弃暗投明。”徐容双腿一折,直接跪在他面前,满脸的诚惶诚恐。
“你既然也弃暗投明,就要弃得果断一点才是。”金川老迈苍劲的声音如入骨的秋风,不经意间带上一抹凛冽的寒意,“如果你想要证明的你的忠诚,就要拿出更大的决心才是。”
“先生的意思是……”
“那人已经是救不活了,如果留在我军之中,只会成为一个隐患。我想,文将军也是不想留下他的。”金川点到为止地停了口,目光落在徐容那张纠结不定的脸上,细心地观察着这位年轻人的反应。
徐容的反应也没有让他失望。
“既然是文将军的意思,那么小人唯有舍一己之私,保全我国大局了。”
“好。”金川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枚瓷瓶,交到徐容手中,细声道,“这是上等的鹤顶红,一定不会让你的同伴痛苦很久的,等他死后,你就把他好好地埋葬了吧。”
徐容手掌微微一颤,很快接稳了这瓶毒/药。
金川拍拍他的肩膀:“他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失去了文将军的信任呐。”
“怎么会?小人只是在思索何时动手罢了。”徐容将瓷瓶小心翼翼地纳入自己的袖中,双眼弯如天边的残月,带着冷如冰霜的寒意。
金川定定地望着这个神情可怖的年轻人,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即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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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负传尸之病,三猫儿并没有和徐容他们一道,反而是被关押在营帐以外的一个小山洞的牢笼内,由一名士卒远远地看守着。
徐容心里明白,文训将军能在大名鼎鼎的薛仁贵手中求得险胜,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小觑之人。他的信任,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赚取的。
所以他特地带来了三猫这个传尸病人,只要三猫一来,新罗军定会疑心他是唐军的探子假意投诚,然后便一定会让他杀了三猫,以表忠心。
唯有牺牲三猫儿,他才能真正取得文训的信任,打入新罗的军医之中。
这样的把戏,对于一个在战场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再熟稔不过来。
三猫儿一见是徐容带着名士卒来了,急得几乎要扑出牢笼,又忌惮着那士卒手中的兵器,只敢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位好心的医助教。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没喝水吗?”徐容用朝鲜话和他交流。
三猫知道这里是要说朝鲜话给那偷偷瞧着的新罗兵听的,也用朝鲜话回他一句:“是的,徐兄你有没有带水来,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不好过。”徐容怜悯地看他一眼,从腰间取出一个胀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