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月色笼罩大地, 锦春院里的陆夷光呼吸逐渐平缓, 进入了梦乡之中。
入眼是一个穿着青色道袍躺在床上的女人, 背后的墙上挂着宝相庄严的三清天尊图。
这女人生得极美极美,陆夷光一时无法描述,反正她从未见过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 面白如纸反倒凭添几分病弱西施之美。
陆夷光觉得这视线这角度有点怪, 没等她琢磨出什么来,视线徒然升高……被抱起来横放在床上。
玉一样凉润的手摸着她的脸,温柔怜惜带着无尽的眷恋不舍。
晶莹的泪珠顺着美人的脸颊一颗一颗滴落, 滴得陆夷光心都就揪成了一团,脸上一凉,“哇~”居然是个小娃娃。
女人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反复描绘,彷佛要刻入灵魂,
“你放心,”男人醇厚的声音响起,“有我在,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女人轻浅一笑, 如花绽放,风华绝代, 那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清猗!”
陆夷光豁然惊醒, 觉出异样, 一摸脸, 摸到了一脸水光,竟然哭了。
“县主。”睡在外室值夜的半夏听得动静跑进来,差点撞上趿了鞋往外跑的陆夷光,见她一脸泪痕,大惊失色,“县主,您怎么了?”
“找东西。”说着往外跑。
半夏懵了下,大急,“县主,穿上披风。”随手抓了一条披风急忙追上去。
整个院子都被半夜抽风的陆夷光惊醒。
跑进书房的陆夷光翻出了藏在最里面的画轴,打开一看,“果然是姑姑。”
半夏莫名其妙,不知自家县主怎么个情况,不过并不妨碍她欣赏画上美人,这一看登时移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姑奶奶,听长公主和县主的话头,四姑娘与大姑奶奶有五分相似,只这么看来,形似神不似。
陆夷光抖了抖画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见了重伤昏迷的陆玉簪,晚上就梦到了姑姑,依着梦境,那是姑姑弥留之际,自己这是触景生梦了。
阿娘说姑姑在世时是极为疼她的,忆及梦中情形,陆夷光五脏六腑揪了下。她皱着眉头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姑姑七岁入道观,及笄出家,一生无儿无女,一腔慈母心只能倾注在她这个侄女身上。
都是前人造的孽,据说,她也是悄悄从老仆那打听拼凑而成,事关长辈,爹娘岂会跟她细说。
据说祖父纳了个美妾,百般疼爱,祖母刚烈,一怒之下带着大姑姑回京投奔娘家。突然有一天,祖母带着大姑姑搬到了紫阳观里去住。祖母在闺阁时便好研读经书,大姑姑是读着《道德经》识的字。
这一入紫阳观,祖母和姑姑就再也没有出来。哪怕祖父带着父亲和二叔上山求祖母,祖母也不肯下山。若非为了保住儿女嫡出的身份,只怕祖母早已出家。
祖父退而求其次,想接姑姑回家,然姑姑也不肯。过了几年,祖母病逝在观中。祖父来接姑姑,姑姑依然拒绝。
及笄那年,姑姑终于得到紫云观主持首肯,拜入门下,正式出家。道教不似佛教,无需剃度,然姑姑生得貌美,为绝后患,主动剃了一头青丝。
事实证明,真正的美人经得起光头的考验。
之前她对姑姑的印象只停留在画作上,这一回才鲜活饱满了起来,真人可比画像美多了,奈何红颜薄命。
陆夷光伤感地叹了叹气,小心将画轴卷起来放好,伸了个懒腰,继续回去睡觉。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南康长公主就问了,“大半夜的你折腾什么?”一早锦春院的下人就来报了她。
坐在下面的陆见深和陆见游都看了过去,今天是休沐日,所以这个点,陆徵和陆见深也在家。
陆夷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做贼去了。”陆见游嘲笑。
陆夷光横他一眼,回答母亲的话,“我昨晚梦见爹和姑姑了。”在梦中因为背对着的缘故,她一直未看清男子的脸,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出现在那里还那么伤心的,除了阿爹还有谁,不过奇怪了,阿娘和兄长们怎么不在。又想想只是个梦,哪能较真。
陆徵淡笑,“梦见什么了?”
陆夷光脸庞黯然下来,“我梦见姑姑离世了,然后我哭醒了。醒来我睡不着就去书房翻出了姑姑的画像。”
陆徵和南康长公主都静默下来。
“你也有一阵没去紫阳观了,约莫是姑姑想你了。”陆见深不着痕看一眼父母,笑着道。
陆夷光点点头,也笑,“所以我想今天去一趟紫阳观。”
陆徵颔首一笑,“那就去吧,给你姑姑上几炷香,让她知道你也惦念着她。”
用过早膳,陆夷光便带着人去了一趟紫阳观,回来时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去了柳叶胡同那。
陆初凌一边在心里嘀咕,还真上心天天来,一边不得不端着笑脸迎接。
陆初凝握着陆夷光的手道,“今天喝药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