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又道,“贺人龙,你是当真求死吗?若是如此,当初你在兵败之际便可抹了脖子,可你为何偏偏要来本侯跟前求死?说到底,你是怕死吧?”
这句话说的贺人龙哑口无言,又面红耳赤。
他愣了一会,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侯爷说的在理,贺某当真是糊涂了!”
说罢,他骤然起身,脚上猛地发力,像一颗炮弹一般冲一根柱子撞去。
孟虎见状立马越将上去,将他死死抱住。
随后,他又冲秦书淮喊道,“侯爷,贺将军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你又何须如此辱他?”
在场众人也无不大感意外,心想侯爷并非刻薄之人,今日为何却说出如此刻薄之语?需知他方才那番话,别说是对一个统兵的将领,便是对一个寻常的汉子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但是,秦书淮要的就是让贺人龙卸下所谓的自尊和面子。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对他礼遇,只怕他自傲自负的个性永远都改不了。
贺人龙被孟虎抱得死死的,却不断地挣扎,同时又歇斯底里地喊道,“孟将军,求你放开,贺某求你!”
说着说着,他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齐流、面孔扭曲地喊道,“贺某求你,贺某求你让条道给我!”
这是一个人痛苦到极点,情绪完全崩溃之时才会有的激烈举动。让贺人龙跪下来求一个品级比他低的人,说明此刻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一死。对贺人龙来说,当着这么多英雄的面受此大辱,唯有一死尚可解脱。
秦书淮见贺人龙被逼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贺人龙,你站起来,站着跟本侯说话!”
贺人龙一听,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随后双目暴突地瞪着秦书淮,似要吃人的相。
“侯爷,贺某就站在这里,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贺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爷们!来,来啊!”
秦书淮阴沉地说道,“哼,这么说你是真不怕死了?”
“哈哈,侯爷未免太小瞧人了!贺某求死!贺某求死!贺某求死!侯爷还要贺某说几遍?”贺人龙的情绪越发激动,一时间羞耻、委屈、愤怒齐齐涌上心头,让他状如疯人。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了,曾经的自负,曾经的固执,曾经的倔强,连同他的尊严,一同消失了!
这就可以了!
秦书淮一拍桌子,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随后指着贺人龙吼道,“贺人龙,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何又怕活着?这彷徨乱世万物皆是刍狗,欲求一死还不容易?不怕死就是英雄了吗?狗屁!活着,你敢活着,把失去的东西都抢回来,把血海的深仇都去报回来,这才是本事,这才是英雄!你贺人龙闯下大祸,现在一死了之,想让本侯来替你擦屁股?没门!告诉你,你要死本侯不拦你,但是你死之前,自己的仇自己报了去!”
一席话字字如山,声声似钟,振聋发聩。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秦书淮并非有意要挖苦贺人龙,而是用的激将法。只是这激将法用的有些过于残酷了,先是把贺人龙贬得体无完肤,尊严扫地,如同痴人,现在又要把他拉回来,让他重新振作,憋着这股怒气去报仇!
但虽然残酷,对于贺人龙这种骄傲的悍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他愿意接受吗?
众人想到这里,都齐齐地看向贺人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贺人龙听完秦书淮这番话,就好像后脑勺挨了一闷棍,当场呆住了。
他又不是真痴,又怎能不明白秦书淮这番话中包含的苦心?
秦书淮见他呆若木鸡,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再喝一声,“贺人龙,本侯要是再给你两万兵,你敢去找李自成、高迎祥报仇吗?你若不敢,这便死了去吧,本侯就当没认识过你!”
贺人龙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再给我两万兵?侯爷说再给我两万兵?!
“侯爷,罪将……罪将若能为弟兄们报此血海深仇,便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绝不推辞!”
话及至此,贺人龙却是不再痛哭流涕,反而一脸镇定。
秦书淮点了点头,说道,“好!贺人龙,关于渭南惨败,你听判吧。”
贺人龙当即跪下听候秦书淮的发落。秦书淮作为协理三边剿匪事宜的钦差大臣,加上手上有崇祯授权他节制三边兵马的圣旨,自然有权力对贺人龙进行发落。
秦书淮之所以要给贺人龙一个明确的判罚,一是要安军心,二是要安贺人龙的心,至于第三,就是要替刚刚上任的卢象升挡箭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秦书淮不发落贺人龙,那就必须要由三边总督卢象升来发落他的。到时候卢象升就左右为难,杀贺人龙吧,他初来乍到就杀大将,肯定会引起三边其他将领不满,以后就难办事了,但是不杀贺人龙,东林党肯定要借此向他发难——要知道东林党还惦记着三边总督的位子呢。不过,这件事要是秦书淮来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想保贺人龙,就算整个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