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的事情必定是怠慢不得的。这件事情,我做主定了,不必多话。老太太跟大太太那边,我自去说。”又吩咐丫鬟木樨取两千两银子来交给洪氏,道:“先拿这点子操办,不够,立即再来跟我取。”
洪氏笑道:“两千两银子,三尺高的金佛都够打一个出来了,哪里就不足了?这是现给我落下好处来呢。”
陈氏慌得直叫尹氏、王氏捂她嘴,骂道:“不许胡说。打一个花费不了,就打两个、三个——总是虔诚奉献的一片心意不是?”
洪氏忙道:“不过顽笑一句,神佛有灵,哪能跟我个小妇人子计较?只是认真起来,有的只替神仙佛祖重塑一尊两尊金身、贡献一台两台帷幕幔帐,按我的想头,不如就把钱物舍给寺里,请他代我们一年四季舍米粮衣物、热水汤药,再请上一万份经文,也由寺里做主,随喜散人。这样既积了咱家的阴德阴鸷,又财尽其用、物尽其能,还不必我们自己操心,可不是三方有益?”
说得陈氏忍不住笑,指着洪氏道:“这个东西,这么个顽皮又无赖的脾性,也不知道随了哪个,偏偏叫人忍不住欢喜。”便顺着话头,一桩一件商量起烧香许愿等事。尹氏、王氏也你一言我一语,连用什么香油、什么供果供点,多大的法事道场,都要哪些仪式程序,都说得详详细细。又有甘氏红着脸、腼腆着神情、捏着小声不时凑上来说两句。正一堂和乐间,忽而有屋门上小丫鬟挑帘子,然后李氏身前的大丫鬟碧芸走进来道:“太太请大奶奶立时过去,有要紧的事说。”洪氏只得告辞,跟碧芸一起出去了。
一时出了东府正院,内仪门上早有青绸小车相候。碧芸伺候洪氏上车,放下车帘,方命小厮抬起。穿过穿堂,至宽处架上驯骡,出东角门,往西过到章府正门,再自西边角门入,.又过一道东西穿堂,方是西府这边内仪门。进到门内大院落,洪氏便往东廊的三间小正房走去:恰是李氏惯常居坐宴息之处。进到房中,就见李氏歪在窗下暖榻上,跟前周氏捧巾帕,季氏端漱盂,显是才刚伺候洗了脸。洪氏忙讨湿帕子净了手,再从旁边站的小丫鬟手里接了茶盘茶盅来,服侍李氏吃茶。李氏接了杯子吃一口,就吩咐周氏季氏:“你两个先出去罢。我跟大奶奶说话。”两人并丫鬟们都退到了屋外。李氏就让洪氏近前挨着坐。洪氏便在暖榻前一个绣墩上签着身坐了,笑问:“母亲寻我,有什么事吩咐?”
李氏却只笑笑,便问起这一二日外间情形,都有哪些人来,说什么话。洪氏择要答了。李氏道:“又忙了你了。”洪氏忙笑道:“不过是头两天事多些,然而有太太打头,又有两位弟妹分担。这两日头绪都理出来,我也就是身子往各处到一到,有客人就陪着说说笑笑罢了。”
李氏又问:“柴哥儿、偃哥儿、僚哥儿几个到底是哪一天到家?家来后怎么个安排?老爷们还有哪些安排,文会戏酒之类,望儿可都跟你说了?”洪氏便一样一样回禀清楚了。李氏一边听,一边点头,说:“大致也周到了。只是你事事料理得明白,怎么心里倒没个算计?”
洪氏不免问:“太太这话怎么讲?”
李氏叹气道:“我向来知道你是个实心的,一意做事,从不存私利。家里不管什么大事小情、人头脸面,都周周到到。因此上我也只管享福,从不要多操心。只是今番的事体,柴哥儿他们几个中举固然是大喜,但也不宜操办太过。一者咱们家世代读书,在别人,中举便是读书读出了头,在咱家不过是立身的根本,爷们儿哪一个没有的?且英哥儿他们这一辈,依着祖训科举入仕,更是才迈出了头一步,后面的路还长着。这会子就这么欢天喜地满世界宣扬,以后再进一步时又该怎么办?这是第一件不算计。第二件,长幼有序,主次有别。由哥儿下月初二娶亲,这不独是你们父母兄弟四个的大事,也不是咱们长房的大事,实在是顾塘章家一家一门一族至关要紧的大事。继嗣承宗,人丁滋养,孝之大道,全家阖府都该先紧着这桩事体来出力,其他的都可暂缓靠后才是。由哥儿是晚辈,凡事不好开口,你做母亲的,难道也不替他多想一想?可不是没算计的?再有一件,是英哥儿的亲事。前日老爷说,虽说你们跟寿生早先商议了,等英哥儿明春下过场再正经一桩桩办,只是到底两家至亲至密,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么就跟偷来的锣一样掖着藏着不声不响?如今家里好事正多,人来客往,少不得就有人动问,若再默默地不声张,对英哥儿也委屈,对林丫头也不恭敬。倒正该瞅着合适的时辰,慢慢地一点点往外透出这些个意思才是。一会子你家去,就把老爷的意思跟望儿说了,让他再跟寿生通通气,看都怎么往外头告诉。”
洪氏道:“母亲说的是。我到底还年轻,想不周全。都亏太太提点。回头我就按太太说的斟酌裁度着去办。”
李氏道:“如此最好。辰光不早了,你累了一天,这就家去歇口气罢。夜饭也不必过来伺候,我这里有你弟媳妇们呢。”
洪氏笑道:“母亲疼我,那我就只管受着啦。”说着告退出去。到侧边房里,告诉周氏:“南京打发送信来,宪哥儿用了家里送去的丸药,风寒已经大好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