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入卯时,客店便有少扬城衙役三人前来。
一为捕头,被店家唤作刘头儿,似与店主极是相熟;另二人则为捕快,装腔作势绕那尸首数圈,佯作探查,后见祝掩等四人分立一侧,两捕快这便叉了腰,劈头喝道:“你等,皆是嫌犯!”
战仁温见状,埋首膺前,暗往祝掩身后藏了半步,此一行状,正为那刘头儿看在眼里。
“你等入店之时,可有将姓名籍贯来往去处一一交代?”
战仁温一听,急将其路引一展,脆声接道:“路引在此。住店所需,早也跟店家作了登录。“
“好,好。”刘头儿连声称好,扬手接了路引,一双鼠眼却未离了战仁温身子,上下打量之际,又再接道:“你们三人呢?可有凭证。”
牙衣女子轻笑一声,目珠微转,瞧瞧这衙差三人,又白了祝掩一眼,缓自袖内掏了件物什,攥于掌内,于刘头儿那群人眼目下一一过了个遍。
“赤珠卫?”刘头儿轻哼一声,立时低眉顺眼,作揖道:“原不知女好汉竟是赤珠卫!有所冲撞,实是不该,实是不该。”
“好说。”牙衣女子稍一颔首,也不多言。
屋内诸人,即便此客栈店家,亦是深知此女开罪不得。
五鹿、垂象、钜燕三国,早有江湖人士明入朝堂之例;此类江湖势力,统共三支:一为三经宗,宗主姬沙,号令五鹿国内阳经、阴经、太合经——此三经,几已含纳根植五鹿境内所有武林门派,最为驰名者,乃是阳经相山、钦山、太山三派,以及阴经牢山、阴山、薄山三派。
姬沙多于五鹿皇宫行走,挂名统领五鹿伊手下最为得力之亲卫。此一亲卫队,共卅人,分唤作“十二鹰扬”、“十八虎奋”,骁勇之名,谈之色变。
三经宗之后,当属垂象禅活门。此一门,最是稀奇——门主鱼悟和尚,虽是出自妙光山,却不属于那僧人派;三十岁时,为垂象国主齐章甫赏识,不仅为其带入皇宫,尊荣显胜,时隔五年,更是为齐章甫尊为国师,自立门户,建了禅活门。门下弟子,虽俱为僧侣,却大多是俗家弟子身份,寺内严守戒规,留发尚武;所组僧兵,遵奉鱼悟之令,多行安邦锄奸、保民平乱之义举;禅活门,实是垂象国内名门第一。
最后,便是钜燕咸朋山庄。山庄庄主胥子思,早有侠名,江湖人称“坼天手”,文则诗书画,武则剑棍马,交游广阔,天下咸朋。其虽同钜燕朝堂私交并不甚深,却是钜燕乃至三国公认最潇洒之豪杰,亦是最得人心之侠士。
三国国主见江湖势力多有跨境之举,索性便也不加约束,更是商定分授其“祥金卫”、“琥珀卫”、“赤珠卫”之名,颁三国国主御印牙牌,供此三支武林势力往来行走,不拘律令,便宜从事。
此类牙牌,平日里仅三派股肱栋梁方可持有携带;眼下,这牙衣女子所示,便是赤珠卫牙牌。
“金卫一,珀卫二,珠卫三,”宋又谷举扇,径自喃喃,“姑娘乃咸朋山庄之人?”
牙衣女子目不斜视,朗声接应:“胥留留。”
宋又谷闻听此名,一个趔趄,倒退数步,尤是失了风度。
倒是祝掩眉头一挑,轻道:“不知姑娘竟是咸朋山庄胥大侠之女,多有得罪,见宽乞恕。”
战仁温一听,杏眼怒开,上前一把将胥留留一腕握在手里,疾道:“日前尚听师父席间提及,宋楼少主退了亲,着实伤了咸朋山庄面子!姐姐莫忧,若是得见宋楼那登徒子,我必为姐姐出一口恶气。”
胥留留闻声,笑得勉强;屋内诸人,不间不界。
刘头儿见状,立时朝宋又谷招呼一声:“这位公子,可有话说?”
宋又谷一怔,抿唇半刻,急急摇那折扇,“宋楼……宋楼退亲,同我有何相干?我虽姓宋,但那宋楼主人,可是姓容啊!”
刘头儿暗暗翻个白眼,缓声应道:“不是问你什么宋楼,乃是问你住店可有身份凭证。”
宋又谷吞口凉唾,下颌浅探,更显得俊眉修眼,神光流转。
“本公子……本公子乃是……”
话音未落,却听得祝掩大喝一声:“不好!”
刘头儿等人不及反应,耳内听得噗嗤一声,随之便感面上湿漉漉,又稀又热,抬手一揩,满是血迹。
店家拊膺,急喘两口深气,愣愣瞧着地下,见那尸首已然爆裂,皮腹已失,胸腔大开,心骨胃肠,无一不烂。店家细瞧不足半刻,已是干呕一声,两眼一黑便丧了神智。
刘头儿摊掌将面上脓血揩净,心下暗道:饶是见多了牢狱刑罚,也比不得眼下这尸首可怖。正自思量,见祝掩胥留留同宋又谷战仁温四人重又自远处聚到一块,八目齐齐端详那烂尸。
“可见端倪?”
胥留留柳眉不开,一指那尸身左右,“方才解其衣衫,便见其心口掌印,肋骨处血洞自开,现更是断骨爆体,足见此掌威势。”
“胥小姐,这可是葡山派的四绝掌?”宋又谷一顿,见胥留留未应,又再接道:“如此刚猛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