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斗笠的边沿纱布厚重、暌违数日身材也有所消瘦,那人姓甚名谁,还是能从他的举止细节被百里飘云很快分辨。尾随数步,飘云愈发认定心中所想。
百折千回直到远离人烟,飘云方才与他一后一前地停顿,那人显然也早就听见了有人跟踪,直到这僻远的山深处才终于转身亮枪,全副武装的样子像极了刺猬,却在那一瞬因为发现来者是飘云,仓促间他身上刺全都软化,于是乎满身都成了破绽。
“果然是你。”与那人的吃惊、隐忍、惊慌、痛苦形成鲜明对比,飘云只有喜不自禁这一个心情,“星衍你上哪儿去了!我们……”
上次的二人交心尚处林阡与国安用见面之前,星衍口口声声说主公不能体恤下属所以宋盟不值得呆,后来他们一起旁听林、国二人对质,星衍发现林阡原来珍视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满心感动,发誓肝脑涂地也要为他捉拿内鬼。当时当地,天火岛人一旦逃脱,他二话不说奋不顾身地就冲上前去,从此踏上了一条暗中缉拿李全的雪耻之路。养伤期间更是不告而别,留给飘云的字条上写:主公空口无凭,江星衍回归必当有功。
雪耻之路?不归路!江星衍怎会知道,天火岛人的逃脱是林阡预定的缉拿李全计划……画蛇添足的江星衍啊!飘云看见那张字条为时已晚,穆陵关的两路冲撞已经发生……
此刻,斗笠下的男人苦叹了一声:“飘云……”果然江星衍本人。
他想说,真可惜,我江星衍是个灾星,总给主公惹祸,给你和姜蓟添乱,给周围人带来厄运,我……当真不敢再回去了……
刚要启齿,原已暂停的枪蓦然疾刺,话音也兀自变得狠厉,狠厉却颤抖:“你出卖我?!”
飘云完全没有防备,自己也还话音未落,忽然间就脑后面前同时生风,情知不妙,预感到背后应是自己人,急忙以劝架的手法,挥砍大刀将双方拆分:“有话好说!”尽管后发,武功高强,必然先至。刀光凛凛,杀气腾腾——飘云之所以出杀招,也完全是被双方的火力给逼出来的!双方实力,都不容小觑!
“同这叛徒有何好说!”背后那个起先鬼祟、终于决意出手的自己人,居然不是山东红袄寨的土著,而是……
“路成?”飘云一怔,若单纯是红袄寨来兴师问罪,飘云还可以搬出主公来晓之以理,可眼下,红袄寨和盟军的十几个兵士是一起被路成带引而来,想要给杨妙真报仇雪恨?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飘云赶紧再回头对江星衍劝说:“星衍,主公从始至终没有放弃你!没有称呼过你为叛徒!”后半句当然是提醒盟军里的十三翼。
“可别人不听啊!”江星衍大怒喝断,不用看也知道表情是多狰狞。
几乎同时,路成也是出离愤怒,一把快剑随心行动,斩敌如端长锯削竹:“谁还信你!主公不放弃,可你自己不争气!江星衍,你可知你有多可恨,穆陵关前,本可成为主公利剑的你,一记绝杀刺在了主公胸口!”
“他害了鞍哥,害了妙真……”“岂止,前前后后害了我们红袄寨多少人。”“可先前主公和天骄为他作保,他作奸犯科都是被人栽赃嫁祸,如何能够……”“你能保证他一次无辜、次次都是无辜?”旁观的你一言我一语,红袄寨和盟军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他们的体系,怕是也已经水乳(谐)交融了。
江星衍原还当笑话听,终敌不过有人说:“就算他是无辜的,也该死了!他是祸根,太碍事了!”
有些话,自己讲出来是自嘲,别人讲出来,是死穴。
呵呵,形势变了,主公需要和红袄寨共融,容不下我了,我江星衍是阻碍,是累赘,该丢弃,该敷衍,错有错着,一了百了!
“好一个抗金联盟啊!”江星衍一腔激情瞬然支离破碎,猛地一枪横扫千军,把想打的不想打的一起拖下了水,
那当中有两个还是十三翼中人,不忍江星衍以寡敌众,表面迎战暗中却在止兵戈,如此,局面才不至于完全失控。那又如何?难改场面激烈,片刻就已见血。
飘云穿梭其中既要阻此杀彼、又要挡彼击此,累得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有喘息之机,又想到“乱子切不可扩散,以防被敌人见缝插针”,赶紧加大了速力意欲制伏他们全部,首先就要对最急躁的江星衍釜底抽薪:“星衍住手,大家住手,回去再说,先见过主公,由他定夺!”不管是刀法、智谋还是魄力,飘云都已显现出单凭一人稳住乱局的能才。
可惜百密一疏,飘云熟悉路成以为他好说话,却低估了杨妙真在他心中的地位——星衍才刚有些收敛,路成还不依不挠,刷一声一剑猛袭过去,星衍无防御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星衍吃痛,“啊”一声“我要你十倍奉还”,飘云离得最近当然要给路成抵着,不察暗处早埋伏了一支飞戟,对他脖颈瞄准了多时。
这飞戟,是仿照江星衍贴身武器做的。故技重施,屡试不爽。飘云觉察到时,苦于分身乏术,只道是天注定要他丧命于宵小之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娇喝迅猛插入这险象环生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