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见过岳离的大幻之剑,若不是再度身临其场,又怎知吟儿关于她剑法已藐视岳离的放话,居然真的是连篇大话。
不愧天尊岳离,武功已到常人所见的化境,竟还在不停不断地攀升进取,这终究也是因为他身后追逐者中,有个名叫独孤清绝的天纵奇才,从撼动到平级到险胜再到反超,只四战就代林阡向他施压。
遇强则强又岂是年轻人才有的特性?于是只一剑驱遣,便教林阡察觉到,吟儿已然没有了灵气优势,再一剑回荡,岳离剑境中略欠的动态感正在补足,第三剑攻杀,气势空前威压,直接奴役了包括燕落秋在内的万物。
绝顶中的绝顶,速度难出其右,永远在第一时间主宰战局,剑才沾衣便教你都信你会被他斩除,力才击出便教你觉得他已在祭你,先声夺人至此。岳离手中几十年前就冠绝天下的九天剑,揽日月,引天地,汇阴阳,时时刻刻都能正反同在、真幻共存,宣告着你的相信你的觉得不是误信和错觉,是意料之中、理所应当,是躬逢其盛、与有荣焉。
剑势直涌而来,林阡持刀急挡,只觉这一息之间岳离打出多少招式根本看不清,但可以从自己身上先后发出多少声震响、穿过多少道剑气和血雾来判断,他身旁的燕落秋并非不想履行生死与共的诺言,而是那一瞬她被冻结完全不知情……
直到那被冻的时间全都瓦解成碎片,第一波角逐以林阡完败而告终,逆光碎世,岂是虚妄?岳离冷笑一声:“不知世人见到盟王(和谐)林阡与谢氏妖妇私通被杀,会是怎样一副心情?”
燕落秋惊见林阡受伤,忘乎所以冲上前来,岳离眼神一变当即一剑朝她狠劈。所幸他受这私欲所害,放低了对林阡戒备,因而被林阡出其不意。林阡左刀堪堪将他截断,右刀侧面以风力排宕开燕落秋,吃力一笑:“林阡刀法慢热,岳天尊久等了。”
岳、燕之间距离,顷刻就被饮恨刀拉开十多步,岳离原本不该低估了林阡,正面交锋一年有余,他林阡何时才受伤就认输?他这一刀和这句话也绝非逞能,格挡时速度力量都恰到好处,即便岳离没低估应当也能制衡,证明了饮恨刀进入状态虽慢些,到底也只差了一回合。第二回较量稍纵即逝,岳离后退一步,剑锋微移,目光因他凝聚:“确是我小觑了你,比在山(和谐)东强得多。”
自然强得多,他林阡面前有太多可追逐者,身边亦有无数良师益友。其实在吟儿得到韩丹的反风花雪月以后,他也觉得吟儿剑法提升得诡异,怕她走火入魔,翻遍古籍,苦思冥想,早于吟儿便参出“万物可以向其对立面自然转化”的道理,方才懂得与她风格相似的岳离、为何能将两种对立特色集于一剑,既灿烂如日,又迷离如月……这在岳离的名中亦见端倪:岳中天,岳离,月上中天即离。
当然,也是到这河东之战,才发现岳离他刚正光辉的人性背后,居然还有着邪恶阴暗的另一面……
然而,这回却是“知其所以然,却不知其然”了。林阡没有独孤清绝那般高强的辨虚之道,因此这第三回攻防险象环生,他只能在激烈来去的刀光剑影里,勉强看出岳离的大致路数,比独孤能够解构的剑招要少得多,更因为见招拆招耗极心力,连岳离的话都一个字也回应不了。
好在,这两年饮恨刀意境的发掘和巩固,带来了他自身内力的屡次跃升,故而林阡只消正常发挥,便获得了正面顽抗岳离的资格,六回合后也可保持不败,甚至有时还能将主动权抢夺一二。只是,林阡苦于被岳离先发制人,早先的剑伤越打就越疼,血染战衣越撑越觉凉彻,如此,随着时间推移他劣势越来越明显。
疲惫时,麻木时,终听得一曲《驱邪》,为他扫清了大半痛楚。那女子没有再上前半步,而是平心静气就地抚起烛梦弦,琴声高亢,正气凛然。她全神贯注弹奏,任凭林间狂风吹起她缎带与裙摆,竟好像正在将坚定的心志传递给林阡?是的,只要弹起琴来,她比他对刀还沉浸。
他听着这段驱除邪祟的乐曲,身心慢慢得以沉静,那些因为伤痛而自然产生的杂念,渐渐随着流逝的旋律去远,最终,脑海里只剩下“如何打九天剑”的经验:如果说其它对立特色的矛盾统一是岳离九天剑的本质,那么虚实的矛盾统一构成了其“同化”和“反控”的绝杀,而林阡早在山(和谐)东之战的最后一场,便借助万物不定之意象,造就出乌有之力,以一刀“万寓于零”骗过了岳离……
可惜,老辣如岳离,速力比山(和谐)东之战皆有提升,加之剑剑连环夺命,压制得林阡虽然想到了万寓于零却根本施展不出,克服万难坚持到底付出了五六处伤的代价,才好不容易将这一刀挥斥完美——
万寓于零。与剑境相撞时,刀不是刀,而是空无,如魂灵般缥缈虚轻;待冲破了岳离防线后,刀才是刀,包罗万象,俱是杀伤。
然而,看似得手的千钧一发,岳离竟不曾被骗,而是于那间不容发之际,捕捉到了林阡伪装成零的所有气力,瞬即抓紧,一拥而上,刀剑杀气直朝林阡倒灌。
竟不曾被骗?这个“竟”,林阡真不该形容给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