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胜南说,“我的理想,是不要看见越来越多的小孩变成亡国奴,或者国家半壁还一无所知,有什么可以阻止这情景发生,我就会为之奋斗一生。”
那时候,杨鞍自己回答了“我最初的理想,只是为了让妙真过上好日子。”
救命变成夺命的时候,越野再也不相信他是那个尊师重道的后辈而只是短刀谷川蜀义军势力的象征;
对质变成对峙的时候,鞍哥再也不相信他还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因为林阡是那么清楚妙真的重要性还把妙真私藏。
虽然林阡问心无愧,但杨鞍醒来,在知道妙真不是被藏而是冒着生命危险之后,更加不肯原谅林阡。二话不说便要带刘全展徽一起走,刘全原还想劝和,杨鞍竟索性说,你便冥顽跟着他送死,说罢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林阡没有留刘全在身边,示意他先陪伴杨鞍去吧,这个时间杨鞍怎能再自我削弱;林阡忍让着杨鞍,却并非因为理亏。
毕竟林阡交代妙真任务在先,其后妙真的联络一直由海上升明月负责,而谨慎起见他们的联络也是越少越好,变动亦然。尽管当时林阡还有机会能够阻止妙真落到岳离手上,但为了大局不再贻误、亦为了王敏杨宋贤等人的藏兵或潜伏不至于徒劳,最终,林阡没有撤回对妙真的命令。
如此杨鞍更加不肯回头。但这件事上,林阡宁愿得罪他一个人,也不想贻误已经万事俱备的局,关于利用妙真、受迫崩溃云云只是杨鞍在钻牛角尖。是征人岂能不冒险,刻意害他从何说起。
“他怎可以这么说!又不是只有妙真一个冒险,闻因不也冒险了么。”彭义斌愠道。
“倒不能这么比较,须知闻因从五岁起,柳大哥就让她不断冒险了——身为父兄,岂都是一样溺爱。”徐辕笑叹一声,转头看柳五津,柳五津摸了摸后脑勺惭愧状。
林阡摇头:“鞍哥对妙真过于重视,只因妙真幼年曾失踪于苍梧,并非溺爱。”柳五津也忆起苍梧旧事,点头叹息物是人非。
“主公放心,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去与他述说。”如今徐辕伤势恢复了不少,但一旦离了轮椅就会被樊井一顿痛批,故而现在也不敢擅离。
林阡与他相视,没有掩藏隐忧:“妙真之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
“只是其一罢了。他既对主公有怨恨,又对红袄寨存在愧疚,是以才不肯回归。”徐辕摇头,建议说,“主公不必急于解释怨恨,而应先为他勾销了愧疚。”
“是了,全叔临走也说,他担心的正是众兄弟不肯原谅。”林阡看向彭义斌、石珪等人。
“显是要原谅的,若不合二为一、回归往昔,红袄寨就不是红袄寨了。”石珪虎目噙泪,史泼立连连附和。
“我肯原谅他,只要他,真像盟王说得那样——他敢回来,我就敢原谅!”彭义斌目光依然倔强。
林阡自不担心他们,然而目光投向裴渊之时,不免有所不确定——调军岭之血洗,将是裴渊与杨鞍之间难以解开的心结。
果然裴渊面露一丝难色,却在看了一眼徐辕后,叹道:“天骄都不怪他,我又有什么不可原谅。想来他也有值得原谅的地方……想来我们也都有误解吧……”
“血洗调军岭,不能全归咎于他,只因为矛盾的后果,比矛盾的起因更严重。”林阡道。
“我懂。我懂……但我,不能为国安用、不能为我死去的弟兄们原谅啊。”裴渊如此表态,无可厚非。
裴渊说的,当然不错。欲收服杨鞍,将红袄寨整合,注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然而林阡曾对天骄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收回鞍哥的。
无论多难,无论多久,他是林阡,既决定了,就必然履行。
莫绝望,有我在。对兄弟,对战友,他都是这样说。
“天外村,并不难救。”
自凌大杰岳离铁桶封锁之后,南部宋军一度陷入危机,凤箫吟等人插翅难逃,近处杨宋贤只能自保,林阡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现在他被司马隆高风雷缠身根本没有余力,稍有差池就可能将他自己负责的中部战场葬送……眼看凤箫吟粮尽援绝,凌岳对战局志在必得。
眼看着,不管岳离二月廿一冯张庄之役是动了还是没动,金军都赢了。林阡的计谋,看似都不算什么了——
然而就这样切断了凤箫吟等人和外部一切关联长达五日之后,凌大杰竟仍然怎么攻寨也攻不下,箭矢装备仍然高强还说得通,为何岳离感觉到他们一点都不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粮尽援绝了?照样吃好喝好打好了仗,士气也始终不曾降低分毫,好像和外界还有着极多的来往……
如果说肯定还有和林阡之间通风报信的信使存在,但他们也不可能运粮运水来养活天外村那么多人,红袄寨和外界的通道这么多日子岳离掌握得有如一个红袄寨当家,该销毁的俨然全都销毁了,这么短时间也不容许他们掘出个新的地道来,如此这般,怎还能支撑得下去?